第六十一章 孤独(1 / 1)

土库古尔,是一个被两座山脉夹在中间的盆地。

它的东南方就是诺克萨斯的本土,北方则邻着弗雷尔卓德。

土库古尔的面积不算大,相比于它周边的地区来,土壤还算肥沃。

南边的诺克萨斯还没把手伸到这里,而北方的铁刺山脉挡住了弗雷尔卓德的寒风,而山顶上那些消融的雪水又会汇聚在土库古尔。

这样的地理环境,使得土库古尔拥有瓦罗兰东大陆上并不多见的丰茂草地。

当地的人们并不建造房居住,而是跟着牛羊群过着游牧的生活。

这个游牧民族的构成非常驳杂有从弗雷尔卓德过来的冰原人,也有在诺克萨斯混不下去的“胆鬼”。

甚至更远些,西边的德玛西亚也有人逃到了此处,改名换姓,成家生活。对了,这些人大多都会点儿神奇的把戏,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们。

总而言之,不管他们来自何处,现在都融入了土库古尔这个大家庭。

草原还养得起这么多张嘴它无私地敞开胸怀。兔子、旱獭、黄羊、绵羊、人类,都能从它身上的绿色汲取到足够活命的东西。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班森看着眼前草长莺飞的土库古尔,陷入了思索。

应该是三月末了吧。

班森伏下身子,他看见了一株鹅黄的花。

以前放羊的时候,他经常把它们摘过来编成花环,送给阿妈。

对了,阿妈。

既然回来了,就该去看看阿妈。

班森在原野上寻找着,直到他看见六七座聚在一起的,圆鼓鼓的大帐篷。

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座。

尽管二十年过去,它已经褪成了蜡黄色,但他还是如此熟悉。

班森看见了上面的一摞补丁,最下面那个还是他打上去的。

没错,就是它。

班森拄着杖手中的木棍,来到了帐篷门前。

他揉了揉僵硬的眉毛和鼻梁,让它们看起来柔和些。

邦邦邦

班森心翼翼地敲响了门。

门开了,探出了一个黄绒绒的脑袋。

这个女孩怯生生地望着班森。

“你……找谁?”

她。

哦,这一定是罗宾的女儿,看她的眉眼儿,和罗宾时候一模一样。

班森按住心中的喜悦,张了张嘴。

他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向他的亲侄女打招呼。

“怎么了?”

裹着着头巾,佝偻着腰的老婆婆把门完全敞开,站到了孙女的身后。

她眯缝着眼睛,费力地打量着班森。

“哦,你一定是过路的旅人吧,想喝水吗?还是饿了?拿点吃的去吧。”

班森看着眼前的阿妈,喉咙中哽得死死的。

阿妈完全没认出自己。

这不怪她。二十年过去,当初年富力强,干净利落的伙子,现在已经改头换面:脸上蓄满了蓬草般的胡子,破兜袍下露出来的眼睛已经浑浊,眼角上尽是皱纹。

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十多岁。

班森蠕动着嘴角。

“我……我想讨点水喝。”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出了这句话。

“我就知道。”

老阿妈咯咯地笑着,轻轻推了推她的孙女:“腿脚好的羊羔,去帮祖母拿袋子水来。”

“好”

女孩甩着辫子把头缩了回去,老阿妈则留在门前陪着这位客人。

“您家里有还有几口人呢?”

班森戳在原地,找了个话头儿。

“我阿,老头子死的早,余下了四个儿子,老大跟着老二一起放羊,老四他们夫妻俩给人家钉马掌。除了刚才那个孙女儿,还有两个孙子,现在也跟在羊群里……”

老阿妈扳着手指头,一个个算着家里的人。

“那……老三呢?没听您提起。”

班森问。

“老三啊?我也好久没看见他了。”

老婆婆锤着后腰。

“他们兄弟四个里,就属他最机灵。可出门到现在,一个信儿也没给家里回过,真应了草原上的话:最欢实的羔子留不住。”

班森没有接话。

他接过了女儿递来的水袋,灌进了自己的水袋中,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囊袋。

“收下这个吧,这是我用香禾草填的香囊,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边,一夜都会睡得安稳。”

老阿妈伸手接过了这个物件。

班森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过身,一步步走远了。

班森现在是一个苦行僧。

二十年前他离开了土库古尔后,就接触到了这个众的信仰。

这种信仰源于遥远的艾欧尼亚,传入瓦罗兰大陆后和当地的文化糅合成了一个新的宗教。

班森在那个宗教中带了一段时间,就离别了他的师父。

他赤着脚走遍了瓦罗兰大陆,即便在经过弗雷尔卓德最寒冷的山峰时,班森也仅仅裹着一件破斗篷。

班森这二十年来,每一的饮食也都是最简单粗糙的。

虽然教义中并不要求他们只能食素,但班森二十年都未曾沾染荤腥。

这种几近摧残的修行旅途,放在常人身上可以称之为折磨。

但符文之地是一个神奇的、含有魔能的星球。

班森的体魄虽然因为缺衣少食而干瘪了下去,但在这种痛苦的状态下,这个凡人突破了赋的桎梏。

在半睡半醒间,他窥见了那迷离的精神世界。

这种奇特的能力逐渐被班森发掘。

在现实世界中,他可以和树木进行对话、感知灵体的流动、看见他人灵魂的波动。

尽管如此,班森的生活没却有丝毫的改变。

他依旧低着头,赤着脚,摸索着这个世界。

越是开阔眼界,越是能知道自己的无知。

班森靠坐在一棵树旁,眼前一把旧水壶里的水已经煮罚

班森伸手撒了一把碎屑进去。

稍微搅了搅,这就是他一中最奢侈的时刻、舌头唯一感受味道的机会。

一杯用松针熬成的茶。

班森吹散了眼前的热气,他察觉到了身后雪松的颤抖。

有两个强烈的生命波动靠近了,但班森只看见了一个。

“嘿,老哥,您是本地人么?我想问问路。”

贾若站到了班森的身前,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手中还扬着一份地图。

尽管轻羽能载着他飞行,但贾若还是决定问问当地人。

越是临近弗雷尔卓德,气越是难以捉摸,随意飞越那些雪峰是很危险的事情。

当然,如果有本地饶指点,能大大增加安全系数。

“当然可以,我熟悉这里的每座山。”

班森望着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没有吝啬好意。

他在地图上简单的标注出了山民爱走的路,又告诉了贾若山风和落雪的规律。

“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贾若卷起霖图。

“年轻人。”

班森依旧注视着贾若。

这个距离,足够他看清很多东西了班森确信,寻常人看到他眼中的所见会直接疯掉。

那是一段难以置信的过往,和一个更加扑朔的未来黑暗、狰狞、和湮灭。

几乎没有希望。

“最近,你有做什么梦么?”

班森问。

梦?

贾若心头一紧。

那个与黑暗怪物战斗的梦,依然会时不时地出现。

尤其是靠近了弗雷尔卓德以后,他心中又有多了种莫名的悸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

贾若犹豫了。

这事关世界符文。

最后,他还是没打算如实回答。

“没什么梦,我一向睡得很轻。”

他笑着回答班森。

“这样啊。”

班森低头继续饮茶,不再做声。

贾若的洞察之眼中并没有发现班森与普通人有何不一样。

但他明显能从自己身上看到什么。

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有幸再会。”

贾若见班森不再多言,礼貌的道个别,便扭身钻回了松林里。

班森用木棍拄撑起身子,赤脚踩灭了火堆。

“你也是个孤独的人。”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贾若的离去的方向。

班森继续他的行走。

班森的教派中,奉行着这样一个教条:世间的痛苦总量是不变的,苦行僧们多经历苦难,那么世人就会多几分幸福。

孤独,是一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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