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放出高拱
锦衣卫府邸,诏狱之中。
朱翊钧再一次踏入诏狱,这一次来的目的是为了高拱。
刺杀案已经告一段落,王大臣五马分尸,冯保廷杖而死,所涉及的冯保余党也全部充军,眼下只有受到牵连的高拱还未放出。
朱希孝领着朱翊钧来到了高拱的牢房。
朱翊钧定眼一看,高拱衣衫不整,邋里邋遢,不过双目依然炯炯有神,两眼与朱翊钧对视。
“陛下,牢中的饭菜,他一口都没吃。”
朱翊钧望着牢房地方上的碗筷,里头的饭菜已经发霉,招来不少蚊虫。
墙上还有几行大字,是高拱咬破手指写的。
“一生蹉跎,死而无憾!”
朱翊钧心中感慨这个高拱还挺硬气。
“他觉得朕会斩下他的头颅?”
朱翊钧向朱希孝问道。
“陛下,高拱关押在诏狱之中,已经有些时日了,估计他觉得自己出狱无望、死期已到。”
朱翊钧意味深长地笑道:“朕留着他还有用,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杀掉他。”
高拱见朱翊钧前来,他站立而起,并未向朱翊钧轻饶,反而怒目圆睁,口中嚷嚷着:“我高拱这辈子最恨昏君当道,妄听小人之言!”
说罢,高拱口吐吐沫,飞溅到牢房之外。
“大胆!”
朱希孝拔出自己腰间的绣春刀,挥动着刀刃。
飞沫溅到刀刃之上,并未落到朱翊钧龙袍上。
“高拱,你可知殿下此次为你而来!”
刚才朱翊钧所说的一番话,高拱正在呼呼大睡,压根没有听见。
他见刺杀案的王大臣昨夜被锦衣卫拉走,八成是去斩首示众了。
今日见到朱翊钧前来,暗中觉得自己的性命走到了尽头。
“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高拱无所畏惧,躺在稻草堆里,跷起二郎腿。
“高拱,你的脾气还是如此暴躁。”
朱翊钧平静地说道,他回忆后世明史记载,这高拱虽然有干实事的本领,但是脾气火爆,不能容纳他人,比较爱得罪人。
“陛下,别怪老臣没有劝你,倘若你继续听信宦官太监们的妄言,我大明迟早要完蛋!”
高拱的话在理,所以朱翊钧除掉了冯保。
“朕看你死到临头,不为自己多求求情,反而妄议政事,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
朱翊钧故意打趣着高拱,想要从他口中套出更多话。
“先帝在世,让我辅佐你成为圣君,老臣能多说一句就说一句,最起码不辜负先帝临时之死的托付!”
这高拱还是重情重义之辈,并没忘先帝托付。
“那你继续跟朕说说,朝中还有哪些奸臣小人?”
朱翊钧不慌不忙地套着高拱的话。
“好!”
“反正马上我高拱就要去见先帝了,也不怕得罪这阳间之人!”
高拱一头白发披散开来,朝着牢房的顶部大喝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朱翊钧望向高拱,心中乐开了花。
他觉得这个家伙还真有点意思,把自己比作文天祥,想要被写进史书。
“行了,你倒是讲讲奸臣小人。”
“陛下,在老臣担任内阁首辅之时,冯保曾经命自己的干儿子张大受卖官鬻爵,把朝廷内廷的二十四衙门出售一空。”
朱翊钧依然是满脸微笑,张大受如今头颅落地,早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你接着说,朕很爱听。”
朱翊钧不怀好意地催促道。
高拱见朱翊钧无动于衷,对于自己所讲述的事压根不恼火,他甚是奇怪。
“还有冯保的管家徐爵勾结外廷官员和商人,本该收受关税的航运,私自给商人放行,从而谋取私利!”
徐爵现在已经发配充军了,马上也要命不久矣。
朱翊钧对张大受和徐爵都不感兴趣,两人都不过是冯保的狗腿子。更何况,早已就进行惩处。
“高拱,好歹你也是一代内阁首辅,能不能爆料出一些重大的事情。”
朱翊钧秉承着吃瓜的心态,催促着高拱爆料外官。
现在考成法虽然可以实行,但还是遭到一大批外廷官员的阻挠,必须想新的办法,好好整治这帮子人!
“陛下,老臣认为张居正虽然有治国的实干能力,但是他排除异己,气量过小,只会任用听自己话的官员。”
朱翊钧当然知晓张居正的致命缺点,所以才打算启用高拱,让两个人抗衡。
“高拱,你可是张先生是朕最信任的人。你当着朕的面,非议张先生,可知是找死!”
朱翊钧继续吓唬着高拱,对方临危不惧。
高拱一手托着胡子,仰天大笑道:“老臣就是心慈手软,并未及时对张居正下手,才导致我如今这般的模样。”
这高拱开始自嘲起来,反思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那要是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回归朝廷,你会怎么做!”
朱翊钧一脸严肃地望向高拱,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倘若老夫真可以重新入阁,必会整治官吏,让大明焕然一新。”
高拱说完此话,他双目黯淡了起来,沮丧地摇摇头说道:“可惜没有如果。”
朱翊钧甩动衣袍,一个眼神望向一旁的张宏。
张宏拿出黄绫卷轴,开始高声念道:“皇帝诏曰:现已查明,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暗中派王大臣刺杀陛下,现已廷杖打死。手下人张鲸处于绞刑,管家徐爵发配充军。
因刺杀案一事,前任内阁首辅高拱蒙受冤屈,念及高拱重情重义,敢于实干,特此放出诏狱,委任仪政员外郎。钦此。”
高拱猛然一抬头,望向朱翊钧,一脸不敢相信。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木头一般。
“高拱,还不赶紧谢恩。”
张宏站在小皇帝朱翊钧一边,小声提醒着他。
高拱这才跪地磕头,口中高呼:“陛下圣明!”
朱翊钧依然是面带笑意地说着:“高拱,朕放你出来,是期望你可以为大明做实事,而不是和别人吵架的。”
朱翊钧生怕放出这个家伙,他转头就去找张居正吵架。
“陛下,老臣明白!”
高拱如今看向朱翊钧,说话的语气都缓和了许多。
“可陛下,臣……有一事不知?”
“你说,朕听着。”
高拱跪在地上,一脸不解地问道:“仪政员外郎是何官职,老臣从未听说过?”
“仪政,当然是让你多谈谈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让你做事。”
朱翊钧这么一通解释,高拱瞬间明白了。
他并没有实权,只是充当一个顾问侍从。
“那老臣以后在哪里办公?”
高拱本来还十分兴致高涨,但听闻小皇帝所言,立刻就没了精神。
“当然是重回你的内阁,以后和张居正好好相处。”
朱翊钧眯着眼望向高拱,将他和张居正安排在一起,必不可免要互相吵来吵去,正好可以相互制衡,防止张居正专权。
此时此刻,高拱听闻了朱翊钧的话,兴致又高涨了起来。
“你既然这么熟悉外廷的事情,那就给朕写一份名单。”
朱翊钧当然不是白放高拱出来的,总是要做事的。
“什么名单?”
高拱一头雾水,纸笔已经递交给他了。
“当然是你认为的一些奸臣小人。”
“陛下,这可写不得!”
高拱现在怕得罪人了,毕竟他还活着。
“你刚才不是大放厥词,现在怎么怂了!”
朱翊钧批评着他,要求他立刻写出三人。
高拱头上流着汗水,提笔想了半天,才在宣纸上写下两个人的名字。
朱翊钧拿起一看,两个人的名字,他很是熟悉。
其中一个叫作胡子皋,另一个叫作隐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