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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大运河(二十五)(1 / 1)

绳子从绕在石柱上的某一处断裂,不仅抓着绳子的众人坠落,就连傅见鹿和明珏两人也同受牵连,绳子突然崩断下滑,摩擦压着绳子的手掌,痛楚难当,两人体力消耗至极限,不禁松了手。

一同坠落。

身体飞速下降,失重感变作一股压力,挤压心脏。

这要比先前岩层破碎跌落要吓人得多。那岩层破碎后,一行人顶多落了四五米便触碰到实地,哪里能与这二十几米的高空相比较。

明珏在意识到自己松手后,尽量让自己身躯垂直下降,速度越来越快,即使知道身下是水面,将要到达时,也感觉到脚下一股坚硬感,似乎要由下而上的摧折全身骨骼。

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耳中听到的声音似隔了一层薄膜。

身体往下沉了一段距离,明珏睁开眼睛,四周是幽幽的暗蓝色,头顶上有移动的光斑,她猜想那应该是有人先上岸了,在用手电探看。明珏拉开背包的气囊,朝上游去。

倪大几人已经上了岸,不远处傅见鹿正淌水朝岸上走去。明珏游到近岸,跟了上去,到了岸上,确认人员,在崖上见到的人都在,除了她和傅见鹿,便是倪大、江乾、丹增、李知意、余瑞和七夕,一共八人,再没有其他人影。

队伍分散了。

当时情况紧急,明珏无法仔细确认掉下来多少人,但此前他们被刑天冲击,意外分成了左右两边,那脚下的岩层坍塌的范围应当有限,另一边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没有被牵连,没有掉下来,应该还留在肺部区域。

明珏算了一下留在上面的人员,有祁梦、赵瑟、江坤、尤祝、胡不夷和李知意带着的两名人员袁峰同曹鹏。

她扶着额头轻叹了一声,隐隐担忧,那边武力虽是足够,却没有合适带队的人选,刑天又还未解决,如果是傅见鹿留在了那边都能让她安几分心,如今,也只盼胡不夷能做得了主了。

明珏观察了一遍周围环境,头顶上方的石层有许多破洞,他们掉下来的水潭上方就有一个,也就是说,他们这地方与悬崖不是连通的,中间隔了一片石层,如果水潭上方没有破洞,他们会摔在石层上,险之又险。

四周光线幽暗,眼睛适应黑暗后,即使不借助手电也可以看清近处物体。他们身在一处宽阔的空地,手电扫到远处,可以看到一条条凹凸石柱状物体立着,有高有低,形成一片石林。

这里潮湿闷热,散发一股类似草木土地的腥气,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活动时才响起些声音。

江乾瘫在地上,胸膛不断起伏;丹增坐着,一手扶着藏刀,一手拿着水壶,一口气喝了半壶水;七夕抖动身体,想要将身体甩干;余瑞最先摔下来,不知底下是水潭,惊吓时没能防范,如果姿势不对,即使落在水中,这二十来米的距离也会让她受伤,只是不知这伤有多重,此刻余瑞正平躺着,双眼阖着,脸色苍白,李知意跪坐在一旁,俯身将耳朵贴在她心口;倪大将上衣脱下拧干,擦拭枪支上的水,之后便站在那里警戒。

明珏确认了他们暂时脱离了危险后,心神一松,这才感觉到自己筋疲力尽,靠坐在一块大石后面,一动也不想动。

头上突然盖下一轻盈的物什,明珏拿下一看,是一条干毛巾。傅见鹿说道:“先将身体擦干。”

衣物潮湿会让身体的热度流失,在这里体温下降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明珏明白这个道理,但因双臂肌肉发酸,双手不可控地轻微抽动,所以她只是将头发马虎擦了擦。

期间傅见鹿贴了过来,明珏动作一顿,注视着她。

傅见鹿道:“包。”

“哦,是……”

明珏将背包脱了下来,递给她。傅见鹿接过后,又将手电要了来,绑在手上,半蹲在一侧寻找,片刻后翻出了水和急救包来。

明珏正看着她的动作,傅见鹿一转过身来时,目光撞了个正着。

这次轮到了她被手电晃了眼睛,她微微侧开了头,半垂下眼帘。

傅见鹿道:“手。”

明珏还未琢磨出她话的意味,左手手腕已经被傅见鹿捉住,拉了过去。

明珏感觉到眼前强烈的光线移了开去,这才偏过头朝傅见鹿看去。傅见鹿半跪着,将她左手放在了她大腿上摊开,从手电的白光里可见她左掌情况。

因着徒手抓下滑的绳索,她掌心和指腹被擦伤,表皮脱落,凝固的血珠被水潭冲刷干净,伤处通红的颜色在手腕处苍白的皮肤颜色衬托下显得格外凄惨。

傅见鹿打开瓶盖,给她用清水冲洗,冰凉的水流滑过掌心,让掌心中的灼烧感得到轻微的缓解,好景不长,傅见鹿又取出了酒精来,伤口必然是要消毒的。傅见鹿倾倒酒精时,动作停顿了一下,片刻后,说道:“你忍着点。”

明珏心里一阵柔软,不知该说什么,道谢的话将将要出口,疼岔了气。

傅见鹿做事和她这个人一样,利落,毫不留情,用棉签沾酒精一点点擦拭,她嫌太过磨蹭,疼痛磨人,可能效果也无法周到,便直接将酒精倾洒在明珏伤处。

那一瞬间,好似有无数锋利的小刀在切割伤处,尖锐的痛感十分剧烈,难以忍受。

明珏闭着嘴,只是闷哼了一声,疼的脸色煞白,眼睛却通红湿润,额角突突地跳,因为忍耐,腿根发酸,整个人要站起来,最后只是将拱起的左腿蹬了开来,头侧过去,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石头,就这样靠在石头上,喘了口粗气。

那剧烈尖锐的痛楚持续的不久,几分钟后,已不是无法忍受,只是掌心仍旧火烧一般,伤处好似有了脉搏,一跳一跳,牵起一阵阵钝痛。

傅见鹿道:“疼的话就叫出来,没人会笑话你。”

傅见鹿的话触及了明珏的心弦,她心里一阵发酸,但不想被这句话引起太多的心事,因而将注意力转往别处,却没有什么有分量的事物能将她的心绪完全拉扯开去。

于是她只能在心里无奈苦笑,腹诽傅见鹿:好似第一次听她声音这样轻柔。

明珏倦惫地说:“没力气叫了。”

傅见鹿给明珏手掌伤处涂抹药膏,药膏没有酒精那么刺激,傅见鹿动作轻,药膏发凉,涂抹在手上倒很舒服。

“嗯……”明珏因为舒坦,不自觉呻吟了一声,手掌又立即传来一下钝痛,让她不禁吸了口凉气,“嘶”

明珏侧头看去,傅见鹿低着头,已经迅速缠上医用纱布。方才应该是傅见鹿没注意,下手重了些,等到包扎完,傅见鹿便要走开。明珏叫住她,“等等。”

傅见鹿止住步子,问道:“怎么了?”

“你手上也受伤了。”

“只是破了皮。”

“在旅途中,任何小伤都可能演变成致命的伤害,不要小瞧了它。”明珏向她招手,声音柔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来,过来。”

傅见鹿只得回去。明珏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检查,并非真是破了点皮,虽不及她严重,但手背和手心都有擦伤。

明珏给傅见鹿清洗完伤口后,不像她那般直接倾倒酒精消毒。她取出了棉签来,沾取酒精一点点擦拭,傅见鹿的痛楚就不会似她那般的猛烈,只是要擦完,就颇费功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明珏说道:“不要留疤才好。”傅见鹿一双手白皙漂亮,若是留了疤,宛若白璧染瑕。

傅见鹿道:“留了疤痕又怎么样?”她的语气满是不在乎,行走在危险之中,哪里会不受伤,受了伤自然要留疤,即便最初有些许在意,到现在只觉得能活着已是万幸,毫发无损是上天眷顾,即便是不幸罹难,也怨不得旁人,走好每一步比什么都重要,自然不会再去在意这些小事。

明珏道:“只是觉得可惜。你的手很漂亮。”

傅见鹿抬起头来,与明珏目光接触。没有明亮的光芒,幽暗之下,对方的眼神显得更深沉幽邃,如泥潭漩涡,将人吸引进去,越陷越深,难以拔足。

一侧的声音显得遥远,静谧让两人距离感缩小,四周成了一片幽蓝色的幕布,好似坠入了另一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人。

直到一道声音似匕首刺来,将这帘幕划破,挤了进来,“小姐。”

两人醒过神来,才觉得自己离对方过近了,一左一右,同时的撇开了头去。傅见鹿看向倪大,忙道:“倪叔,怎么了?”

倪大朝明珏瞥了一眼,神色有些许困惑,向傅见鹿道:“给你们拿了些食物过来,李医生说余瑞还不能动身,需要休息一会。”

傅见鹿接过了食物。明珏问道:“余瑞的伤势怎么样?”

倪大朝李知意歇息的方向看了一看,回过头来时,皱着眉头,“李医生没有明说,要求等一会儿,但依我的经验来看……余瑞摔到水潭里的时候,可能震伤了内脏,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偏离了道路,与队友分散,如今又有人受了内伤,无疑是雪上加霜。

明珏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朝李知意那边瞧上一眼,没有过多的关心和表示。

倪大离开后,傅见鹿与明珏相对无言,气氛陷入尴尬的境地,最后还是明珏先开了口,说道:“坐下休息会儿吧,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路要走。”

两人靠在大石头后坐着,分了食物,吃饱喝足,周围安静,无人说话,倦意便涌了上来。起初傅见鹿只是眯了一下眼睛,最后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睡了过去,若是平常,她不至于这样松懈,实在是明珏这个人,太令人安心。

傅见鹿醒来的时候,耳旁有窃窃私语声,短暂的休息让她的精神迅速恢复,睁开眼的时候,脑袋已经十分清醒,她感觉到自己歪着脖子,似乎躺在谁的肩上睡着了,正起了身来,发现身旁的人是明珏。

明珏轻声道:“吵醒你了吗?”

傅见鹿凝望了她一会儿,并不说话,又将眼睛垂下。她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但当下,起码现在,口中是甜的。

同明珏在说话的人是江乾,两人说话时将声音压得很低,傅见鹿没能听清,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明珏道:“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傅见鹿诧异道:“余瑞受了伤……”

江乾以一种八卦的语气说道:“已经好了,活蹦乱跳的,真是见了鬼了,还是我和倪叔把她捞上岸的,瞧见她吐了血,那样子分明是内脏受了损伤,现在面色红润,跟个没事人似的,老板,你说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见鹿朝远处一看,果然见余瑞醒了,正在李知意怀里撒娇求安慰。傅见鹿,“……”她看向明珏,等待她的解释。先前还好奇明珏对受伤的余瑞态度太过冷漠,现在看来,只怕是明珏早有预料。

明珏道:“李知意是……”

江乾突然灵光一闪,插嘴道:“难不成李医生是中医,扎一针经外奇穴,就能给死人续一口气的那种?我听家里老人说过,还真有这种能人在,只是江湖骗子多了……”

明珏还没能说话,被江乾一顿话抢白,她只是微笑着,等他说完。傅见鹿冷冷地望了江乾一眼,江乾接触到傅见鹿的目光,打了个寒噤,话头一顿,僵笑着说道:“明老大,我多嘴了,您继续,您继续。”

明珏道:“是学者那一派的,她在游戏区里找的最多的明器,就是医药类的,比如这一次的肉灵芝,现实生活中也有这种东西,只是效果大不相同,遇到强健体魄,去腐生肌这一类可食用的明器,李知意会留一小份自己用,余瑞也吃过一些,所以……体质异于常人。”

江乾点头道:“难怪,难怪恢复这么快,原来吃了那么多宝贝。”

明珏笑道:“怎么,羡慕了?”

江乾薅了把自己的头发,咧嘴笑道:“怎么不羡慕,身强体壮,无病无痛,活到一百,哪个不羡慕,这是用钱都买不来的啊。这话要是告诉我兄弟知道,他不得一蹦三尺高。”

明珏听了这话,心里忽然涌起无限感伤,对啊,多少钱都买不来平安活到白头,她微笑道:“等到李医生找到了肉灵芝,三七分账,我们可以选择要三分之一的肉灵芝,我们一队人都可以分上一些,饱饱口福,你说好不好。”

江乾喜道:“真的?”

傅见鹿态度冷淡,打击着江乾的美梦,“这肉灵芝还没个影,你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了。”

丹增的呼唤声传了过来,“阿珏啦!”

三人看过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该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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