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这个家伙一定是恶魔!
居然就这样微笑着决定了这么多人的生死。
那是七百多条人命啊。
就在樱井七海震惊的时候,路泽飞掏出了手机,“喂,楚师弟,我知道你没事,帮我去杀点人吧。”
一边说着,路泽飞就把资料上三光会的据点告诉了楚子航。
以面瘫师弟的手段,对付一个三光会,绝对没问题。
这个三光会基本都是普通人,混混,现在的楚子航已经从路泽飞这里学走了二度爆血,战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对了,控制一下君焰的灼烧范围,不要伤及无辜。”
“明白了!”楚子航很有路泽飞狗腿子的觉悟,应答如流。
这种事情就不要找芬格尔那个不着调的了。
听着路泽飞的话,樱井七海彻底不淡定了。
真杀啊?!
虽然他们的决定确实是要清理一大批人,可绝对没有到全杀的程度。
这三光会每个月例行的供钱非常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三光会也绝对无法排到a类社团的程度。
樱井七海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蛇歧八家统治日本黑道几千年,一向以血腥和恐怖的暴力统治著称。
可是,樱井七海发现,自己暴力,还有比她更暴力的。
整个蛇岐八家都很难找出比路泽飞还要残暴的人了。
樱井七海无话可说,只能领着路泽飞朝着饭店里面走去。
这饭店的装修富丽堂皇,莫扎特悠扬的乐曲在大厅里面回荡。
这个饭店打造的风格有些像神社鸟居。
路泽飞现在也算是知晓一些日本当地的文化风俗了。
因此,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在大门口摆开两尊石雕作为这座的守护者才是。
正常情况下,那种石雕应该摆放一种叫“狛犬”的神兽,右边的狛犬嘴巴是张着的,称为“阿形”,左边的是闭着的,称为“吽形”,用以表示对客人通过手水舍洗漱之后从“不洁”到“洁净”的赞许。
这种神兽,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很像是种花家古时候大门大户都会有的石狮子。
当然,也并非只有狛犬一种神兽可以摆放,还有一些人比较喜欢供奉狐狸。
这座饭店的门口,既没有狛犬,也没有狐狸,有的尽是形状凶恶的妖鬼。
这些都是在日本神话中出现的式神,什么飞头蛮、什么凤凰火等等。
这些泥塑都是用朱砂做成的,间或搭配其他矿石进行染色。
它们有的长着狮子般的面孔獠牙毕露,有的盘膝坐在骷髅堆上,云和雷簇拥着这些神魔,两侧树木投下阴影,阴影中两排泥塑仿佛百鬼夜行。
可就在下一刻,路泽飞感受到了不对劲,因为他在那些泥塑上,居然感受到了炼金矩阵的气息。
虽然樱井七海败了,但是还有三位家主在里面等着他。
除了在外面无法回来的宫本志雄外,其余几个家主想必也都给路泽飞留下了难题。
这炼金矩阵,或许就是这些家主给他路泽飞留下的难题。
......
源稚生没有继续陪同路泽飞,既然这些家主想要考验路泽飞,那就让他们考验,源稚生知道,以路泽飞的段位,家主们的这些考验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困扰。
而此时的源稚生,在樱的陪同下来到了一个房间里面。
他有些沉默。
他现在看着绘梨衣,就会想到自己的另外一个亲人,源稚女。
啪嗒一声,源稚生缓缓点燃了一根香烟,樱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源稚生的旁边。
源稚生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男孩攀在葡萄藤架下面照相。
略显年长的那个正一只手拿着一个葡萄,笑容痞气顾盼自雄,稚嫩些的则安静地坐在葡萄藤架下面,圆润的面颊在夕阳中还有点婴儿肥的样子。
樱安静地坐在源稚生的旁边,什么话也没有说。
源稚生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一根烟烧尽,源稚生又点燃了一根。
“樱,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樱从未听过源稚生如此沙哑的嗓音,仿佛在他的内心住着一个孤独沉睡的怪物。
樱点了点头,靠在源稚生的旁边,轻声说道:“嗯。”
继而,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又抽完了一根烟,源稚生这才缓缓开口道:“这个照片上,坐在葡萄架底下的人,是我的弟弟,叫做源稚女,和我长得很像,我们是孤儿,没有父母,从小被寄养在山里。”
“您,有一个弟弟,我,我从来没听您提起过。”樱的表情有些错愕,她确实没听说过源稚生还有一个弟弟。
“因为他已经死了。”源稚生又吸了一口烟,虽然他知道源稚女没死,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这次不能成功杀死赫尔佐格,那么,源稚女恐怕会再死一次,而这一次,他将万劫不复。
而且,为了不被橘政宗发现破绽,源稚生一直在反复告诉自己,源稚女已经死了。
他必须要深刻自己痛苦的回忆,这个过程,其实路泽飞是从未考虑到的。
“是啊,他已经死了,而且,是我亲手杀死的他,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不相信我会杀他,这个恶鬼从未把我看作他要猎杀的目标,他浑身是血脸上也是血,从黑暗里向我走来,说哥哥你回来啦,就像欢迎我回家那样。”
源稚生的眼睫毛在微微颤抖,这是他每次午夜梦回都会看到的,也是这些噩梦,让源稚生内心终于燃烧起了对赫尔佐格的仇恨,对橘政宗的仇恨。
源稚生的面孔微微抽动,那是巨大的悲伤在他心里刮起风暴。
往日再次在眼前浮现,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弟第二次死在自己的面前,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一定要完成路泽飞交代他的事情。
“为什么?”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然后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有多么愚蠢,多么多余。
在蛇岐八家,能让少主亲自动手杀人,杀的还是自己亲弟弟的原因,除了对方已经堕落为鬼外,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
“那个时候,鬼已经苏醒了,他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孩,而我已是家族的执法者,我必须杀死他……”
源稚生靠在窗沿上,实际上那段记忆被他刻意遗忘了。
但是,当源稚女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那段记忆仿佛又被重新唤醒了。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风把雨滴卷为水柱,黑色的夜空那些水柱就像是银色的龙在起舞。
大片大片的雨水打在大厦的外墙玻璃上,发出接近碎裂的爆响。
源稚生将自己和源稚女的过去缓缓讲述。
自己在失去源稚女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坍塌了。
他语速很慢,像是带着樱走过自己曾经走过的人生。
反正也不着急,路泽飞那边肯定还是要费一番功夫才能通过那些家主的考验。
源稚生一边说着,一边想起了来自中国的《西游记》。
他和稚女讲过那个故事,他说那个自封齐天大圣的猴王是那么威风帅气和强大,不可一世,可稚女却哀伤地说猴王真是孤独啊,他真是孤独得可怜。
现在想想,还真是,那猴王真是孤独啊,他从石头里蹦出来迷茫地看着世界,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去。
那个时候,他和稚女就是如此,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路在何方。
源稚生站了起来,望着窗外,目光介乎于澄澈和空洞之间。
世界真大,世界又好小。
这么多年了,自己居然从未遇到过源稚女,可是现在,他们却又相遇了。
源稚生曾经想过离开,可是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
命运又一次追赶上了他。
不是路泽飞逼着他做出选择,而是他自己必须要逼着自己来做出选择。
他必须直面一切,就如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中,他选择亲手取走源稚女的生命一样,再次做出选择。
他慢慢捏紧了手中的照片,就像握住了蜘蛛切的刀柄,樱缓缓靠在源稚生的肩膀上。
......
东京,一间很不起眼的居酒屋里,樱井小暮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连衣裙站在伞下,暴雨沿着居酒屋的屋顶往下滑落,雨水连成线如同掉落的玉珠般滑落。
樱井小暮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一言不发的龙王大人,一时间也沉默了。
龙王大人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他翘首以待,似乎在期盼着某个人出现在街道的那端。
肯定不会是王将,因为樱井小暮知道龙王大人每次见王将的时候会露出怎样不加掩饰的厌恶神色。
可如果不是王将,又会是谁呢?
谁能让龙王大人亲自等待呢?
樱井小暮也不在意,哪怕今天晚上她就必须回到大阪,回到极乐馆,但至少现在,樱井小暮是很满足的。
前所未有的满足。
源稚女就这样站在街口等待着,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街道尽头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一道黑影。
樱井小暮好奇地朝着源稚女打量的方向望去,却见雨幕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骑着车嘿哟嘿哟地从远方驶来。
那个老人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可是蹬这么沉重的板车却丝毫不显得费劲。
看他头上扎的布巾,像是个拉面师傅。
拉面师傅?
龙王大人等的人居然是一位拉面师傅?
而且,还刻意把自己从大阪极乐馆叫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他一起见一见这位拉面师傅?
樱井小暮明显有些不可置信。
尤其是,她感受到,龙王大人握着自己的手竟然开始了微微颤抖。
对于樱井小暮来说,这是绝对不可思议的一幕,这个强大的龙王大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手心出汗,身体颤抖。
那个拉面师傅究竟是谁,为什么龙王大人会有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
在她心中,龙王大人是所向无敌的,是无所畏惧的,即使是蛇岐八家的天照命,也绝不是大人的对手。
然而,这个在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龙王大人,在这一刻,竟然真的在哆嗦,甚至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樱井小暮侧过头去,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认识了这么多年的龙王大人,似乎有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今天的他眉眼柔弱,像是个不知事的少年,完全没有半分平日里属于龙王的冰冷与高尚……
樱井小暮忽然觉得,这样的龙王大人似乎也很好看,于是,她用力握住了龙王大人的手,想要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龙王大人。
她微微用力,反手握住源稚女的手,想将掌心的温度传度给他。
源稚女目光迷蒙地凝望着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老人。
老人似乎是对大半夜还有年轻人手牵手在外面淋雨感到稀奇,回过头多看了两眼他们,而后继续踩着厢车行向远方,没错,老人并没有多看源稚女一眼,反倒是在樱井小暮的脸上停留了几分钟,继而缓缓点头。
似乎只有源稚女能够明白老人这个点头的含义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源稚女没有和上杉越相认,因为他不知道暗中是不是有人在监视。
今天他只是想让自己爹的父亲看看自己未来的儿媳妇。
虽然,樱井小暮可能在明天就会死去,或许他自己可能明天就会死去,但是,都已经不重要了。
源稚女收回了目光,眼神重新变得平静。
现在的他,是极恶之鬼风间琉璃。
也是仍停留在十七岁那年的源稚女。
他也是要向赫尔佐格复仇的源稚女。
他想起了当初和路泽飞的一次谈话。
风间琉璃告诉路泽飞,其实猛鬼众的很多人,都没得选。
他们曾经都渴望过光明,只是被光明抛弃了,那么猛鬼众的鬼跟他一样,生来就不被允许活在阳光下。
风间琉璃一直都认为,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就是个悲剧,生在错误的地方,拥有错误的身份,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然而路泽飞一番话彻底让风间琉璃傻眼了,路泽飞说,没有人生来就有选择的权力,没得选不过是借口,‘光明’?这种东西有何意义?是‘人’是‘鬼’又有何区别?
猛鬼众之所以永远活在阴暗里面,只是因为猛鬼众比蛇岐八家要弱而已。
弱肉强食,这是个连‘黑道’都能自称‘正义’的地方,‘正义’从来都是由胜利者定下的。
而自己要变强,要证明自己,证明给哥哥看,自己要做的,就是亲手杀死王将,亲手杀死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
......
上杉越也是没想到第二次和源稚女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本来还很好奇,这种天气,居然还有小情侣在外面瞎转悠,而且明明身后就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居酒屋,他们却怎么样都不进去,这种月黑风高的夜晚,难道不应该直接去情人旅馆开个房把正事办了。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脸的时候,一直无所谓的上杉越脸色变了。
他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和对方在街上相认。
对方的那张脸,眉清目秀,眼神似乎有点柔弱,细看却透着妖冶。
是源稚女。
尽管只见过一面,但是上杉越能够清晰辨认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