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叶晨的家已经搬到顾雨菲的楼下了,不搬不行,李维恭和于秀凝都快要联起手来促成这件事情了,根本就没给他任何反抗的余地。更何况叶晨也没准备反抗,能有个自己的同志住在自己身边,即便是睡着了都能睡得踏实,只不过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关于命令叶晨搬家这件事,事后李维恭也觉得挺荒唐。可他是以命令的方式下达的,军令哪有朝令夕改的道理?所以为了维护李维恭的颜面,大家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外就解释说,这是李副主任为考虑节流的问题而采取的一项新措施。不仅仅是叶晨,今后所有人都要这么办。譬如说,齐公子就可以搬到于秀凝家楼下嘛!
问题是就算于秀凝不反对,可人家齐公子愿意吗?齐公子知道这件事后,气的险些骂娘,背地里大骂李维恭的荒唐,这特么也是人干的事儿?为了能够多吃多占,某些人连脸都不要了,姑娘的名节在他们的眼里又算个屁?
齐公子特意因为这件事情找到了自己的表妹顾雨菲,想要听听她是什么意思,如果顾雨菲表示出了不悦,齐公子宁可跟李维恭撕破脸,也要把这件事情给搅黄,他不能看着表妹羊入虎口。然而齐公子悲哀的发现,表妹对这件事不仅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表现的很欣喜。这特么就尴尬了,里外里,小丑竟然只是我自己!
因为这件事情,作为护妹狂魔的齐公子,更加的痛恨叶晨,他觉得都是这个店小二,带坏了自家的表妹,他发誓要尽快找到店小二的把柄,只有把这个祸根给清除了,一切才能恢复平静。
入住后的第一天,等得心里长草的顾雨菲,并没有盼来叶晨的登门,拜访。一开始她还怀疑这该死的家伙是不是出去了。可偷偷跑到楼下一看,发现叶晨正手捧《春秋》正襟危坐,在大厅里是熬夜苦读。
“关二爷?”顾雨菲揉揉眼睛,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家关二爷是手拈须髯彻夜苦读,可叶晨没胡子,他就只能用摸肚皮来代替了。
“行!你很有个性!”她快被气疯了,心想你要干什么?跟我玩“护皇嫂过五关斩六将,显忠义千里走单骑”?好,随你!看最后谁向谁低头?
一咬牙,她几步蹿回楼上,打开留声机放起了国剧“吕布戏貂禅”。英雄基本都是过不了美人关的,有本事你就打破这铁律吧!
回到屋里的顾雨菲顺势拉上了自己屋里的窗帘,脸上露出了笑容,刚才的一幕,都是做给拿着望远镜监视着这边动静的陈明和于秀凝看的,作为一名优秀的电讯人员,顾雨菲对于旁人的监视,自然是极其敏感,她知道自己和叶晨的住所,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成为督查室众人的焦点。
此时的顾雨菲已经可以百分百的确认叶晨的身份了,因为顾雨菲认出了叶晨手中论语的版本,和自己手上的是同一本,这是他们发报对应的密码本。作为东北局的新晋成员,顾雨菲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从此她才可以真正安心下来,再不是孤军奋战了。….不过两个人到底还是分属两条线,没有特殊情况,不能发生横向联系,这会增加暴露的风险,这一点顾雨菲还是很清楚的。可是这却不耽误她在外人面前表达对店小二的好感,把他追到手不就完了?相信上级到时候也会默许这种行为的,到时候两人相互配合,也能做好掩护的工作……
叶晨的不解风情让拿着望远镜观瞧的于秀凝简直都要气炸了,她对着自家男人一通耳提面命,陈明瞅准了机会,来到了叶晨这里,苦口婆心的劝道:
“老弟啊!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宁得罪小人,莫得罪须眉。当然了,你这坐怀不乱的劲儿,哥哥我是佩服万分。肯定比我强了?对不对?我熬不过去的你能顶住,这就说明人比人是气死人的。”
看着自己面前胡言乱语的陈明,叶晨不由得莞尔一笑,开口问道:
“不是,陈老大,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对人家顾美人好一些吧,别总跟瞧见杀父仇人似的。平时多走动走动,这能累死你呀?”
叶晨没言语,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吸吸鼻子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我和她在班上,不也是经常走动吗?”
陈明点点头,二话没有扭头就走。他认为帮助叶晨成家,是自己这辈子干得最大的一件蠢事,你这家伙现在要说生理没毛病,这打死他都不信了。
送走了陈明,叶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之所以要熬夜看《春秋》,是要把这整本《春秋》都记在脑子里,包括哪个字在那一行那一页,这样才能在接收到情报的时候,第一时间进行破解,也能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不至于因为手里没有密码本而导致抓瞎……
着叶晨这边一举一动的李维恭和于秀凝两口子,因为叶晨的不解风情,都糟心得很。李维恭托着腮,和于秀凝夫妇对着发愁了。三个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了准主意。
“唉!这件事怎么就越办越糟呢?”李维恭提醒自己应该先吃点降压药了,吃过了降压药,李维恭对着于秀凝说道:
“我真搞不懂忠义这审美观点,凭小菲那模样、那长相、那家世,你说他怎就瞧不上眼呢?不会真的是中邪了吧?”
李维恭等人对叶晨那高尚人格感到万分钦佩,毕竟不是哪个男人都能在身旁有美女的诱惑下,静下心来读《春秋》的,这在古代就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啊。可钦佩归钦佩,它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不行,我得找他谈谈。”经过一番利弊权衡后,李维恭还是不死心。由此可见,想要干特务,那性格得是何其坚定?
找来叶晨之后,两个人在沙发上就坐,把要说的话题重新组织了一下,李维恭认为以唠家常的方式展开话题,效果或许能更好一些。李维恭对着叶晨问道….“忠义啊!听说最近你比较热衷于‘四书五经’?”
四书五经倒也谈不上,叶晨也只不过是看了一部《春秋》而已,都是为了工作需要,要不然他才看不下去这让人头疼的儒家典籍,自己又不是来这里当国学大师的。
“哀公二十六年夏五月,我记得……”抓起案上的线装书,李维恭不经意地翻了翻。
“哦!是叔孙舒帅师会越皋如、后庸、宋乐茷,纳卫侯。”叶晨毕恭毕敬地答道。
“那文公四年春……”
“四年春,公至自晋。夏,逆妇姜于齐。狄侵齐。晋人归孔达于卫,以为卫之良也,故免之……”
点了点头,李维恭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嗯!想不到这《春秋》,你还真是看进去了,可《春秋》毕竟不是媳妇啊?它能给你许家传宗接代,后继香火么?”
李维恭这也是被逼得没辙了,一张嘴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叶晨正因为知道他们憋着什么想法,所以才不能这么快就如了他们的愿,这群人一个个疑心病都很严重,如果自己见了顾雨菲,就魂不守舍的生扑过去,没准儿他们反倒会怀疑这俩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切都要水到渠成才好。
糟心的不止是李维恭和于秀凝两口子,齐公子现在也闹心的够呛,他本来准备发动自己的各方关系,无论如何也要把叶晨给拿下,然而等到真要行动起来的时候,却遇到了各种明的暗的阻力,各路的妖魔鬼怪全都蹦了出来,愣是让海丰公子都没能扛住压力,暗地里让齐公子徐徐图之。
“这个店小二啊!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捂着脸,齐公子有些犯愁了。据传闻,CZ部已经看上了他,准备把他调往南京去担任要职。可军统不放,理由很简单,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店小二生是我们军统的人,死是我们军统的鬼,这辈子,你就呆在军统好好赚你的钱吧。
如果沈阳待不惯,那也行,本部的总务处长给你留着,你啥时候愿意来这都好商量。房子、金子、车子,女表子,只要你想要,好!由你随便挑。哪怕你背上了人命案,行!不用你出面,军统也能给办踏实了。为了筹集打仗的资金,为了那一点点铜臭,某些人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由此,齐公子对党国的前景算是彻底不看好了。“我他娘的天天拼死拼活,这图个什么呀?就图你们一个个骄奢淫逸挥霍享受吗?”
他生气,他无奈,他是心里有苦说不出。现如今在沈阳街头,已经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总务司机把执法警察给揍了,事后还指着对方鼻子教训:
记住了孙子,我是督察处许科长的什么什么人。结果呢,警察局长毛文佐不但敢怒不敢言,而且还得登门拜访去求叶晨能高抬贵手。
现在的沈阳谁是一把手?董文琦么?他算个屁呀?没有叶晨的财政补贴,他那位置坐得稳吗?孙科想与宋子文竞争下任行政院长,他的钱都是从哪出的?一个上海一个东北。东北是谁在搞暗箱操作?又是谁在背后策划?李维恭和于秀凝夫妇。可没有许忠义,他们算老几啊?….“再这样下去可不行……”齐公子对眼前的局势产生了深深地忧虑,如果不扳倒许忠义,甭说国党在东北站稳脚跟,就连会不会被人撵出去,这都不好说了。
“从今天清查许忠义!我就不信,坐折板凳熬干油,还弄不到他胡搞瞎搞的铁证?”
一个本该负责缉捕红党要犯的大队长,现在却不得不改行了,连同他的手下,一起抓起了经济犯罪,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包括于秀凝听说后,也是一脸木然。
“这家伙中什么邪了?他不是主抓缉拿红党么?怎又插手经济犯罪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
这正是叶晨的高明之处,可以说他从在沈阳和齐公子邂逅那天开始,就致力于狂拉齐公子的仇恨值,他要让姓齐的陷入到一个怪圈里,把全部精力都用来对付自己,随后,他会发现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还是那句话,一群乌鸦里,突然进来一只白天鹅,那他就离死不远了,所有的乌鸦都会对他进行踩踏,不会让这只白天鹅侵犯自己的利益……
一九四六年三月,沈阳的天气依旧是阴冷异常,准备去南京召开会的李维恭、叶晨等人,突然被通知取消了行程。这种现象在军统以往的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如果没有大事发生,那就意味着会有较大的人事变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传来一条不好的消息,戴老板的座机突然在南京附近下落不明,至今也没找到任何线索。一石激起千层浪,毫无精神准备的军统高层,立刻就被这消息给弄懵了。
李维恭知道这消息时,正是三月十八号,也就是戴老板失踪的第二天。和主任秘书毛齐五匆匆通过电话后,他立即召集手下商量对策,希望能尽快拿出个稳妥的应急方案。
可这些手下谁都没说话,要么如同泥塑木雕般干坐着,要么不停地喝着茶水。最可气的是于秀凝,手里的毛衣编来编去,都快织出了半截袖子。
“你们谁先说?”李维恭有点沉不住气了。手下们的表现,如果在太平盛世倒也没什么,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多事之秋。你们可以稳坐钓鱼台,那我呢?我还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么?“秀凝啊!你是老大姐了,就给这些学弟学妹们带个头吧!”既然没人发话,那李维恭也就只好点将了。
“一动不如一静。”于秀凝的发言很言简意赅,总共才六个字。她没像某些人那样心不在焉,打毛衣的同时,就已经把对策全都想好了。
“小齐呢!你什么看法?”
“我赞成于大姐的意见,也是一动不如一静。”
这句话等于没说,李维恭摇摇头,心想:“看来我是指望不上你们了。”他没有瞧顾雨菲,这倒不是因为顾雨菲头脑简单拿不出主见,而是刚从毛齐五那里得知,一听说戴老板失踪后,顾雨菲的舅舅魏大铭,居然在拘禁室内放声大笑。….为什么笑呢?还不是因为他娶了戴老板的情妇么?别人都不希望戴笠完蛋,可他呢?恰恰倒过来了,戴老板如若不死,那他魏大铭还会有好果子吃么?所以顾雨菲只能略过去了。李维恭不用想也能猜到,这丫头的心思,估计跟她那个舅舅也不会相差太多。
李维恭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忠义啊!你是怎么考虑……哎?这人哪去了?”
“上厕所了。”和人事科长对视了一眼,陈明苦笑着答道:
“刚才茶水喝多了……”
“怎么我一有事儿,他就有尿?懒驴上磨屎尿多!”李维恭越想越气,抖了抖手里的卷宗,没好气地说道:
“看来呀!我是指望不上你们谁了……”
他说这句话时,有着说不出地心灰意冷。但他错了,总往厕所跑的人,他肯定会有自己的小道道。叶晨没跑远,他就躲在那辆凯迪拉克L里等着李维恭。见老师垂头丧气钻进车,他先是对满脸惊愕的李维恭笑了笑,然后很坦然地说道:
“先生,学生等你很久了。”
“你怎么在这儿?”
“屋里人多,说话不方便,有些事情嘛!最好能私底下解决。”叶晨把整个事态看得很透彻,他也知道李维恭现在是乱了阵脚,不然像这种本该密议的问题,就不会莫名其妙摆在明面讨论了,因为他屁股底下不干净,唯恐被人拿住了把柄,将其直接击沉,因此选择对自己要跟的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那你的意思是?”李维恭心里仍是忐忑不安,此时他是真的不知道该站在哪边,因为一旦站错了,那就是动辄要掉脑袋的事情。
以李维恭的狡猾,在这件事情上本不该这么自乱阵脚,说穿了就是因为他现在太患得患失了,眼前的金钱和权利已经让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叶晨轻笑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先生,至于站队的问题,我建议您应该把宝压在毛主任身上。老郑和老唐嘛,那都是小打小闹,根本成不了气候。”
“哦?你这话有什么根据?”李维恭沉声问道。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李维恭还是没反应过来,不禁让叶晨有了一种跟猪队友合作的感叹,无奈之下,只能循循善诱的继续说道:
“戴老板在的时候,老唐和老郑控制住军统了么?那么戴主任又是怎么控制军统的?凭他自己?”
“是通过秘书主任毛……”话说了一半,李维恭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是啊!就算戴先生没了,可老毛还在呀!他手里握着的权力也都还在呀!”
这时就见叶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毛主任的为人,有三个字可以评价:忍、准、狠!像这种性格的人,他有可能乖乖交出大权让别人分享么?老郑和老唐就算是绑在一起,有可能玩得过他么?”
“我明白了……”李维恭茅塞顿开,他欣慰地看着叶晨,心说:
“这个学生我可真是没白疼啊!关键时刻,还得是他来给我出谋划策。怪不得连戴先生也夸他是可造之材,原来他的眼光,看得就是比别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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