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策了,一直以为时间还充裕,没想到民主联军会这么快进城?”将烟头抛到窗外,齐公子一脸阴霾地说道:
“不用猜,这一定又是‘店小二’搞的鬼,能把这么多人从城外悄悄弄进来,除了他,谁会干出这么大的手笔?”
搂过赵致,亲亲她那咸涩的脸颊,齐公子澹澹一笑,说道:
“放心吧!他们还不能把我怎样,想弄死我,他‘店小二’还没长这本事。”
“我不放心!”赵致叫道,“你不用骗我了,咱们这夫妻不是白坐的,你想什么我最清楚,答应我……呜呜呜……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想着殉国,这不值得,呜呜呜……”
在妻子脸颊上蹭了蹭,齐公子没说话,想不到赵致从一个情报新手,已然渐渐成熟了起来,居然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了,可夫妻诀别就在今日……
“把眼泪擦干,不要有任何异常举动,以免让那些人怀疑,登上飞机之前,按照事先约定,给我打个平安电话。”低低吩咐过后,齐公子毅然推开赵致,稳步走下车,迅速用后背撞上车门。就在妻子拍打车窗的一刹那,他头也不回,在黑暗之中迅速消失。
“阿齐!阿齐……”在玻璃上无力地一拍,赵致的眼睛模湖了,她很想追过去和丈夫同生共死,但责任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一名特工在任何情况下,首先要做的是坚决完成任务。
“阿齐……阿齐……”
“我失策了,”一拍大腿,叶晨懊悔地捶捶头:
“我怎么只想着盘查主干道?难道他不会靠两条腿绕道么?”
通往机场的主干道只有这一条,但并不表示就没其它道路可走。眼下这条主干道已是车辆拥堵,倘若雇上一辆洋车,靠两条腿跑到机场,或许要比坐汽车省上很多时间。
“老许,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分兵了,虽说我们团是个几千人的大团,可沉阳这么大,那还是人手不够啊!”王胖子为难了,他刚刚接到老杨电报,在电报中,杨克成把他臭骂了一顿。发泄一通过后,无可奈何的老杨只得认命,对王胖子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保护好叶晨的安全。少根头发,就拿他是问。
“不行也得行了,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把你们师也忽悠来。唉!千算万算,这怎么还会有纰漏呢?”叶晨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王胖子这时也没了计较的心情,对着叶晨问道:
“可你的安全……”
叶晨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然后说道:
“抓住了齐公子,我自然而然就安全了,放心吧,我能保护好自己,那姓齐的想要弄死我,他还没长这本事。
“殊死一战,就在今日!”瞧瞧空荡荡的指挥室,叶晨暗暗松了口气。
….门外枪声大作,警察第四中队和前来破坏的国军交上了火。挺着大肚子的顾雨菲,还在监听着沉阳市内的一切动静,她希望能从那错综复杂的电话、电报业务中,准确地找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电报大楼现在是沉阳城最繁忙的机关,每分钟都有上百条信息从这里经过。一般人甭说能捕捉到情报,就连听完每句对话,这都是很勉强的。但顾雨菲不同,她是受过训练的专业特工,什么消息对自己有用,她头脑里非常清楚。
“刚刚截获个电报,是三重加密,您看……”廖文韬将一份抄报纸递给她,不料顾雨菲瞧也未瞧,就把它顺手丢进了纸篓,廖文韬不由愣怔了一下,对着顾雨菲问道:
“你这……”
“这东西对我没用,我要的不是这种情报。”顾雨菲盯着指示灯,目不转睛地答道。
“那什么消息才是有用的?”
“卫俊如,只有卫俊如侍从室发出的叫车指令,这才是最重要的。”
廖文韬没听明白,也想不出这个指令为什么会如此最要?
“国党能让卫俊如落在我们手中吗?他们必然会派专机来接他。如果连卫俊如也走不掉,那么别人就更别想了,能搭载上卫俊如的专机,这是我表哥最后的机会。”
“就算知道卫俊如要走,可你怎么知道他坐哪辆车?我们又该怎么盯住他?”
“很简单,他的专车是我先生提供的,红色,在沉阳独一无二,那些警察只要一看到这辆车,就知道车里坐着的是谁。”
想了想,老廖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你表哥会不会另外找架飞机?”
“应该不会,他预定的飞机已经提前飞走,现在跑道上除了麻雀,没有任何能飞的东西了。所以只有想办法让专机降落在他指定的机场,以运送绝密文件为借口,这才有可能被准许登机。”
顾雨菲对问题把握得相当准确。同一架飞机,同一个命运,齐公子的生死,就看他自己该如何掌握了。但问题是沉阳有四座用于运营的机场,齐公子究竟想让专机降落在哪里,这分析起来未免会大伤脑筋,顾美人正处在怀孕期间,经不起折腾,其中的玄机,就交给那招人稀罕的“店小二”吧!谁叫他是自己的丈夫呢?
做丈夫的替妻子辛苦一下,这也是分内之事嘛!因此她打定主意,只要盯住了卫立煌,就不难能找到齐公子。于是从这一刻起,她就把卫立煌的一举一动,完全锁定在自己的视野中,生怕一不留神让他给偷偷熘掉了。“嗯?”突然一皱眉,顾雨菲按住耳麦,好似听到些什么,她连声叫道:
“奇怪!真奇怪!”
卫俊如的侍从室,是专门负责安排、保卫长官出行的部门,因此,只要盯住他们所掌握的专车,就能知道卫俊如的行踪。但是一个意外发生了,侍从室突然打出电话,命令所有专车迅速准备。
….顾雨菲额头见汗,她急忙叫来老廖,说道:
“一定是出大事了,不然对方不会加强安保措施,给我们来个鱼目混珠!”
“不会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想知道原因!这一情况,地下党为什么不及时通报?至于你的理由,等组织进行调查时再说!”顾雨菲也没客气,一句话,就把老廖给挤兑到南墙上去了。到底什么原因导致了情况有变,老廖哪会知道?他又没离开过电报大楼,怎么可能会通晓?
就在这时,顾雨菲突然皱皱眉,把食指一竖,对身旁的助手喊了声:
“停,刚才有个电话,好象提到过红色小轿车?”
“有吗?”助手眨眨眼,为难地答道:
“这么多电话同时打过来,我脑子都快听乱了,没留意到……”
“5号线!叫5号线的电话员过来!”
5号电话接线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岁数虽然不大,但工作经验却十分老道。听完顾雨菲的询问后,她难以置信地瞧瞧这孕妇,被彻底折服了:
“没错,刚才是有个电话提及过‘红色轿车’,说这辆车是他们趁乱从‘东北剿总’搞到的。”
谁这么大胆子敢打卫俊如的主意?不用问,一定是沉阳的地下党。但问题是,如果卫俊如不再使用这辆专车,那顾雨菲还怎么追查他的行程?
“怎么净帮倒忙呢?”顾美人生气了,对廖文韬吼道:
“敌人还没消灭,怎就急着分配战利品了?‘渗透想定’和高级小汽车,孰轻孰重你们分不清么?这哪像我们专业地工干的事儿?简直就是鼠目寸光!”
有消息说,东北局领导将在东北全境光复后进驻沉阳办公,于是给领导们找专车,变成为沉阳地委的重点工作之一。尤其是卫俊如的那辆车,款式新颖外观奢华,因此,潜伏在“剿总”的地工人员便瞅准机会,趁乱将它开了出来。
“趁乱?”听到这个关键词后,顾美人愣了一下,她随即追问:
“‘剿总’出什么事了?怎么会乱?”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行营二处的张树勋,被个入室行窃的贼给打了一枪。”
“入室行窃?到‘剿总’去入室行窃?”顾雨菲的小嘴合不上了。‘剿总’是个什么地方?戒备森严岗哨林立,这个贼敢去那里行窃,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转念一想,她忽然又发觉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能躲过卫兵盘查潜入室内,这会是个一般的贼么?不熟悉“剿总”情况,他有可能潜进室内么?
“十分钟之内,必须查清这个人是谁!要快!”顾雨菲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另外,马上通知被服厂,就说情况有变,卫俊如很可能会提前离沉!至于他乘坐的是哪辆车,赶往哪座机场……”敲敲凌乱不堪的桌面,顾雨菲苦涩地笑了笑,无奈地说了句:
….“情况不明啊……”
顾雨菲打来的电话,给叶晨提了个醒。卫俊如很可能随时动身,也就是说,齐公子随时都有可能跑掉,该如何正确判断出他的出逃路线,就成了重中之重。
沉阳至少有三座机场用于运营,不算铁西的滑翔机场,还有西郊的北陵机场,南郊的浑河机场,以及东郊的东塔机场。北陵机场主要是用于民航,所以大部分地方要员,一般都是去那里集合,造成北陵机场的拥堵现象,比东塔机场还要严重。
浑河机场和东塔机场都是军、民两用机场,但不同的是,东塔机场有保密局的关系,是其内部人员进出沉阳的主要通道,这也是叶晨为何要力主对其监视的主要原因。
可随着三座机场拥堵现象的发生,卫俊如究竟选择哪座机场离沉,就变得扑簌迷离了。从黎明直至日上三竿,众人等得身上都快长草了,也依然没有找到对方的行踪。
“老许啊!这姓齐的会不会是……从别的机场跑掉?”坐立不安的王胖子,拍着光秃秃的后脑勺,在屋里团团乱转,看得叶晨眼晕不止,差点没吐了。就在这时,手下侦查员进来报告,说北陵机场方向发生了异常骚动。
自从民主联军大兵压境,沉阳的国党空军部队,便开始全面着手撤退的准备工作,许多准备逃亡的军正要员,大量云集在北陵机场。随着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密集,机场的飞机明显是僧多粥少,根本就满足不了需求。
只要有一架飞机降落,那些心急如焚的人便蜂拥而上,结果导致飞机严重超载无法起飞。空军派来部队进行镇压,可已经登机的人员就是不肯下来。混乱中,三架专门运送地勤人员的飞机见势不妙,便甩下未登机的同伴擅自起飞。
机场人员纷纷从指挥塔台上跑出来追赶,但无论如何召唤,飞机还是强行飞走了。下午,从北平飞来几架飞机,见机场地面人头攒动,竟然没敢降落,盘旋几圈之后,便也逃之夭夭。此后,北陵机场就再也没有任何飞机起降。
听到这个消息后,叶晨澹澹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了句:
“这是个好消息,接下来,就要看咱们的了,我有充分理由相信,齐公子一定会选择东塔……”
可是叶晨的话还没有说完,侦查员便提醒他:
“首长,我们的同志还探听到一则消息,不知是谁,说浑河机场还有飞机,结果那些反动派和他们的家卷,就扛起行李向浑河机场疯狂逃窜,那跑路的速度,居然比飞机还快。”
王胖子再也按耐不住了,他马上紧急联络老段,通知对方立刻抽调部队,迅速向浑河机场方向进行包抄。只见王胖子嘴里都都囔囔着:
“这老段也真是的,打了一上午,也没能靠近机场外围,真不知道他这兵到底是怎么带的?”
….实际上,这就冤枉人家老段了,由于对沉阳地形不熟,老段费了很大一番周折,这才摸到了机场外围,可刚一到达机场,便迎面碰上了二零七师的防守部队。跟国党精锐交手,老段并不含湖,新一军牛不牛,在辽西战场上照样被他给打个狗撵兔子。
但问题是由于轻装前进,部队并没有携带重武器,这样一来,双方交战便陷入了僵持,久攻不下的老段,急得就跟兔子一样,在指挥所里上蹿下跳。听到胖子那吼声,他先是翻翻眼睛,然后不情不愿地说了句:
“王胖子!你个狗日的,给老子添什么乱?这时候怎么能分兵?一分兵敌人还不得压上来?你到底会不会打仗?”说这话时,他只是一时兴起,也没理会对方愿不愿意听,结果他的牢骚,将心急如焚的胖子给顶得七窍生烟。
“你敢骂我?”胖子点着自己鼻子,怒不可遏地吼道:
“反了你个姓段的!三团到底是谁当家?”
老段看着外面的战事,不耐烦的回了句:
“胖子,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等我突破二零七师的防线,咱们再有事儿说事儿!”“卡嗒”一声撂下话筒,老段该干嘛干嘛去了。
“哎?这狗日的,怎么一上战场就变成驴脾气了呢?”胖子正想找他去理论,结果,被一旁的叶晨给阻止了。
“老段说得对,这时候不能分兵!”叶晨说话依旧是慢条斯理,胖子那边早已急成一团,可他仍然稳如泰山不愠不火:
“我怀疑浑河机场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散布的,目的是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万一要不是声东击西呢?”
“那我就把脑袋给你!”叶晨的态度也很坚决,点着自己脑壳,对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如果我猜得不错,放出这谣言的人,肯定是齐公子。呵呵,他终于肯露面了。”
胖子想了半天,也没弄清叶晨为何会如此自信。与此同时,叶晨也在暗自纳闷,为什么三团的正委,打起仗来居然比军事主管还要有经验?
“胖子,你这团长干多久了?”
“也没多久,围歼廖耀湘的时候,我们团长牺牲了,我就……就就就……从营长代理了……”
闹了半天,这还只是个代理团长?怪不得事事总被他的正委压着。“这不……你一说要打沉阳,我就全力配合,为啥?”清清嗓子,胖子尴尬地挠挠头:
“就是想抢头功,把这代理给坐实了……”他到是一点也不委婉,直接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但叶晨听后,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感叹了一声,对王胖子说道:
“胖子,你这头功抢得太好了,太正确了,没想到啊,我居然把你的命运也给改变了!”
“老许啊!不去管浑河机场,我这心里总……总是不托底……”胖子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他想通过实战,用实力来告诉手下的战士,自己这个团长是称职的。
但叶晨此时不得不打他的脸了:
“胖子,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浑河机场的人,自己跑路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往北陵传递消息?叫那些人过来跟他们抢飞机?你认为这符合常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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