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出去,无非是出走再进去。
然,萧子窈出不去。
出得去方方寸寸,出不去圈圈圆圆。
出得去小白楼,也出得去易了主的帅府,却出不去沈要的股掌之间。
所谓出去,无非是任他施为、画地为牢。
举头三尺有神明,那水晶灯一闪一闪的,遥比日光炫耀,她的眼睛便不由得有些畏涩了。
“你若是真有此意,只管去置办宅子便是了。”
她于是叹进热茶的氤氲之间,眸子阴郁好似桃花瘴,又嗫嚅着、模棱两可的开了口,一字一句竟也有些湿冷之意。
“呆子,我喜欢你喜欢我的模样,更喜欢你听我话的模样。所以,你要对我言听计从,要讨我的喜欢、要乖,好不好?”
——美色即阶级,肉身即兵器,萧子窈实在很长于驯驭之术。
沈要果然专注又恍惚的望定她道:“好。”
又见那妖气满盈的指尖拂过来、拂过来,他便像一条狗似的垂涎起来。
更甚,只一瞬,竟一口将那指尖衔在了唇齿之间。
萧子窈陡然一颤,却不以为忤。
沈要于是闷闷的低笑一声。
他之于她,早已闻一知十了。
所以得寸进尺,虎牙更像獠牙,再轻轻的咬她一口,便引得嘤咛一阵。
“子窈,我这样子够不够乖?你喜不喜欢?”
萧子窈沉吟片刻,终于冷静的说道:“还要看你的表现。”
沈要顿了顿,那指尖便挣脱了,更来来回回的抹过他的唇,一瞬反败为胜。
他很不大喜欢萧子窈这般的口吻。
冷静得太过,冷过了静,总不如静过了冷。
他于是蛇蛇的盯住她问道:“六小姐想要我怎么表现?”
“苏家要办舞会,你去当苏同心的男伴罢。”
萧子窈说罢,仿佛根本不觉抱歉似的笑起来,又淡淡的凝眉,好像假装抱歉。
沈要面无表情的咬紧了牙关。
情爱沉浮、成王败寇,到底是她更胜一筹。
她是受尽疼爱的那一个,所以高高在上,自然不觉抱歉,他便活该容易摆布。
一见沈要总也默着,萧子窈便催问道:“沈要,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然,余音还未散,她却兀的怔住了。
——只因那指间的一双唇瓣,根本颤抖得厉害。
恶贯满盈如她,竟然作威作福至此,将他欺负成了这般的模样。
沈要一声不响的滞着,嘴唇如肃肃的、愈裂愈烈的冰面,眉目却是冰下的死水。
这一回,他再也不肯巴巴的望着她了。
萧子窈直觉心虚得厉害。
于是背过身去,又吞吞吐吐的说道:“我要涂指甲油。你且让一让,别挡着亮光。”
沈要顺遂的低眉颔首着。
却见那酒红色的指甲油绛深深的,不似朱砂痣的嫩红,却像蚊子血的沉着。
索性,萧子窈玉指纤纤,总也压得住那红色。
如此,她便心不在焉的涂着指甲,又偷瞄着沈要的颜色。
他不言,只管冻伤似的冷着心,她便也不语。
却是她先耐不住性子的。
当是时,萧子窈适才微微的吹干了指尖,又轻轻柔柔的比划了几撇,好像孤芳自赏,谁知,只一瞬,她遽然一下子反手夺过了沈要的手来。
沈要茫然不知的锁了锁眉。
萧子窈蛮横道:“我也要给你涂指甲油。”
“子窈,求你别再戏弄我了……”
沈要瓮声瓮气的说着,人更有些有气无力。
然,他还来不及闪躲,萧子窈便已下了笔。
本以为她来势汹汹,可最后落在指尖的,却只有血滴子似的一点。
那一点,更点在左手无名指的正中。
沈要垂眸一见,便一下子哽住了。
萧子窈于是忙不迭的狡辩起来:“算了,我忽然想起这指甲油是进口货,不能浪费的。”
她嘟嘟囔囔的,目色也闪躲,支吾了片刻又道:“不准把这个小点点蹭掉,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沈要一面应着,一面欺身上来,更握潮她的手,“子窈,这个小点点还不够显眼。若是为了宣示主权,不如用刻了你名字的项圈把我拴起来?”
“我才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我有这个意思。”
他于是衔住她的唇瓣,不轻不重的咬一下,谄媚的很无望。
“我简直恨不能昭告天下,我是你的……”
你的番犬,你的玩物。
你的情人,你的丈夫。
你的唯一,你的一切。
——恬不知耻。
他心下正有些出神的想着,谁知,萧子窈遽然软软的说:“沈要,我最终还是……败给你了。”
然后,她的身子被扯成一张反弓,并不很痛,只是嘴里不由得断续的低喘起来。
谁知,沈要竟然不肯成全她,碎吻处处留情却处处亏欠,报复得不够痛快。
萧子窈果然烟视媚行的软倒下去了。
“沈要,你到底还要不要做……”
沈要的声音沸腾起来:“子窈,输家该有输家的语气。”
此话毕,萧子窈几乎羞愤欲绝的瞪他一眼,再一开口,嘴巴却更硬。
“沈要,你又不听话!”
“你都不曾说话,让我去听哪门子的话?”
他虽不听话,却很会说话。
又一面说着,一面探手摸进她的腰,直觉有些目眩神迷。
他于是沙哑着嗓子勾引道:“六小姐想让我做什么?只要你肯说出来,我就都听你的。”
却见萧子窈媚眼如丝,嘴唇大约是被咬红的,总之很有靡靡的血色,所以声色也带血色。
“……取悦我。”
她潋滟着眼波命令道,“沈要,我要你,取悦我。”
只一瞬,天旋地转。
沈要扑了上来,她被兀的压倒在几案之上,翻倒的手脚如溺水,又像摇曳生姿的细柳,拨乱春水也拂落了那一瓶酒红色的指甲油。
顿时,血色飞溅。
沈要如是道:“遵命,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