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羽背对着周仲鱼，焦急地抖弄衣服。
也许是衣服小了，也有可能是又长身体了。
此时，任凭她再怎么努力，这湿了的白衬衫就是会贴在身上，印出她内衣的纹路。
她真的不想让周仲鱼看到她这副样子。
又不甘心地尝试一会后，她向现状屈服了。
算了，看到就看到吧，总之早就没脸见他了……
大概是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的吧——
那段时间妈妈病重住院，为了省一点护工费，沈心羽几乎黑白颠倒地往医院跑，作息严重混乱，这让她生理提前了好多天，完全没有准备。
当时是在物理竞赛的考场上，她穿的夏装校服，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闻到血腥味。
考完后，她就一直坐着，想等最后教室没人了再走，虽说外面走廊上都是人，她也明白，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掩耳盗铃。
但至少这样看到的人会少一些……
可最后连监考老师都走了，在她斜后方依旧坐着一个男生。
余光瞬瞥，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同校前来考试的周仲鱼。
物理竞赛有四个名额，由带队老师开车接送，虽然只是在车上见过他一面，但他的长相并不难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余光注视着，周仲鱼终于起身了。
原以为他会离开教室，没想到他却走了上来。
“走吧。”他对她说。
之前两人从没说过话。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上来搭话。
“你……你先走吧。”沈心羽低着头，感觉耳朵连着脖子都在烧。
“那行，你先围上吧。”周仲鱼说着把外套放她面前，然后便离开了教室。
愣了一下，沈心羽抬头诧异地看向少年的背影，旋即想到他就坐在侧后方，应该是看到了吧……
遮掩着去到洗手间，过了一会。
沈心羽从里面出来，并没有围上他给的外套，想了很多，还是决定把外套还回去。
“衣服还是还你吧，别弄脏了。”
周仲鱼看了眼她裤子上明显的印子，也没多说什么，接过衣服反手给她围上。
“有什么脏不脏的，围着吧。”
沈心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慌张地挣扎了一下，但他手很快，已经把手袖系在了她腰上。
她后退一挣扎，该蹭上的全蹭上了。
“对不起！”她赶忙道歉，“回去我会帮你洗的。”
“不用，反正这件外套一直都没洗……”
“我会帮你洗的……明天还你。”
看着少女格外较真的脸，周仲鱼也没多说什么。
“行，那走吧，一会带队老师该着急了。”他温和地笑着，仿佛刚刚无事发生一般。
回去的路上，周仲鱼闭口不提尴尬的事，和她聊着考试相关的内容，尤其抱怨了这次出题太刁钻。
她心不在焉，回答大抵都是‘恩’‘噢’之类的。
带队老师不耐烦地在车旁等着，正要打电话催，就看到两人走来。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就像是幼儿园最后上车的小朋友一样。
“快点，就差你们两个了！”
那天，回到家后，沈心羽把周仲鱼的外套洗干净晾好后才去医院。
再次从医院返回家已是深夜。
洗漱完躺床上，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少年那温柔的话语以及阳光般的笑容。
青春期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异性之间强烈的性吸引力。
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子，一般会萌生出‘好想和他谈恋爱啊’之类的念头。
然而成长于畸形家庭的沈心羽，心里很多东西早就被彻底扭曲了。
她当时是这样想的——好想被他温柔地破坏啊。
在她强烈愿望的驱使下，她获得了超能力——和周仲鱼梦境相通。
梦是相通的。
沈心羽也不敢放肆，她压抑着内心深处扭曲的想法，和他像过日子那样的在梦里谈了三年恋爱……
虽然不是她最想要的，但即便这样也知足了。
梦里的一切都让懵懂的少女羞于面对现实，每次在学校遇到周仲鱼时，她都会心虚地撇开视线。
真的没脸见他了。
总之她和他之间根本没有可能，能这样在梦里谈谈恋爱也够了，现实中再去接触人家就不礼貌了。
本以为会这样一直持续到毕业。
然而在不久前，沈心羽家里发生了变故，她终究被现实彻底击垮了——
那个一直支配着她的母亲，跟一个陌生男人走了，就像小时候那个经常醉酒打她的暴君父亲跟陌生女人走了一样……
她感觉自己被彻底抛弃了。
在这样的畸形家庭环境里。
对于沈心羽而言，听从母亲的命令被其支配，犯错了就被父亲打，这是她的全部。
而现在，都没了，她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她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昨晚是她最后一次在梦里和周仲鱼相见。
她不想再被他温柔对待，也不想再隐藏自己内心那扭曲的渴望。
不知道是不是受沈心羽那强烈的愿望驱使，她的超能力升级了——
她不仅能和周仲鱼梦境相通，而且还能短暂地操控他。
昨晚，她操控周仲鱼在梦里狠狠地惩罚了她。
她知道这样很不好，也很对不起他，但也就这一次了，况且还只是梦……
醒来后，明明很快就要去死，但她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直以来的各种压力全都被放下。
虽然只是梦，但她打从心里觉得——能被他弄疼，真好啊。
仲鱼。
我的人生早就失去了航向。
如果你愿意的话，心羽想被你支配……
心羽知道，自己很不正常，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也没办法。
我也不想这样。
但很多东西已经改不掉了。
心羽不明白什么是爱，但知道什么是疼。
疼爱，疼字当头。
如果可以的话：
仲鱼。
我想被你弄疼……
本以为这些秘密会在她投河之后随之一起烂掉，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沈心羽脑袋里很乱，她放弃挣扎后，任由衬衫贴在皮肤上，本想用手在胸前挡一下的，想想又算了。
总之都打算一会再去其他地方寻死，都要死了，被他看到也没关系。
沈心羽怯生生地站起身子，她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手贴裤缝，含胸低头地转过身来。
她瞥了眼正望着远处发呆的周仲鱼，见他没有察觉，便将视线停在他身上。
看着他那湿漉漉的样子，沈心羽就替他感到不值。
河里多危险啊，要是为了救我这样的人，你出了什么事，那我……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便不自觉地啪嗒啪嗒落下，她自己都慌了，很快用手背胡乱揩抹掉。
虽然她动作很快，但周仲鱼还是注意到了——她眼底不安地泛着破碎的光。
果然，跳河很难受吧……
等沈心羽偷摸把手放下后，周仲鱼才转过头看向她。
视线随之交汇。
只是短暂的一瞬，泪眼婆娑的沈心羽赶忙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周仲鱼。
沈心羽内心突兀地萌生出一个很不应该的念头——
现实里被他打应该会很幸福吧？
是了，她有超能力啊，能短暂地控制他。
总之她都决定要死了，试一次也没关系吧？
虽然这样很对不起他啦。
但……犯错了被惩罚很正常吧？
她在心里为自己找补，但实际她自己清楚：
这其实应该算是奖励才对。
随着周仲鱼步步靠近，少女的心跳也上了高速，内心的渴望愈发强烈。
心里仿佛有只小恶魔在蛊惑她：总之都要死了，试一次，就一次。
周仲鱼站到沈心羽面前，他想安慰她，但又觉得这样太自以为是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真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连哭都要强忍着。
周仲鱼不敢多问，他只能抬手替她擦擦眼泪，但手才刚抬起，下一刻便毫无征兆地抽了过去。
啪——！
一记耳光突兀地落在了沈心羽的脸侧。
感受着掌心真实的触感，这可不是梦啊！
印在少女脸上的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周仲鱼眼睛随之瞪大。
他嘴巴微微张开，整个呆住，一脸错愕溢于言表。
如果我现在向她解释说我是不受控制的……她会信吗？
少女此刻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注意少年的表情。
那一巴掌没有很用力，但此刻，沈心羽脑袋完全空白了。
短暂的宕机后，少女的脑海中感觉像是在放礼花。
不一样。
和梦里完全不一样！
本想着试一次就去死的。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巴掌成了开端——
此刻的少女就像是服下了某种无法停止服用的成瘾药物。
有些东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礼花在空白的脑海中争先绽放，杂乱的念头统统被驱逐出了脑袋。
去死什么的就先放一放吧，要是能再被他打一次就好了。
仲鱼，真的很对不起。
但我发誓，就再一次，再来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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