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马车从清水巷出,这是回韩宅必经的道路。
刚走到一半,不知为何前面文华路怎的突然走了水,大批官府的士兵和百姓堵在前方,马车根本过不去。
韩涛掀帘看了眼,“王子,前面走水了,咱们换条路吧。”
韩仲轩侧头瞧了眼窗外,“那就走长街,往回走太绕了。”
“好。”
马车调转走长街出,比预计晚了两炷香到韩宅,正值亥时三刻,临近巡防营换防之时。
众人入府,韩仲轩今日喝得不少,洗漱后准备躺下休息。
刚熄灯,就听屋外传来动响,还未来得及穿衣,惨叫声接连响起。
“怎么回事!”
韩涛从耳房率先冲出去,只见墙外翻进来几十名黑衣人,手持长剑招招致命,直冲韩仲轩寝屋而去。
“王子!贼人来袭!小心!”说罢,提剑迎了上去。
这些黑衣人并非泛泛之辈,不过须臾,就将韩宅的九名护卫斩杀在地,韩涛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拦不住这么多人。
韩仲轩从屋内出来,只见那帮黑衣人见人就杀,连府上婢女小厮都不放过,明显是想灭他满门!
“韩仲轩在那!杀!”黑衣人发现韩仲轩,提醒身侧人,数十名杀手齐齐朝韩仲轩奔去。
住在韩仲轩厢房两侧的男倌们面露惊恐之色,整个韩宅一片混乱。
韩仲轩提剑迎敌,以一敌四,韩涛赶来帮忙,两人背靠着背,陷入困局。
“你们是何人!可知这是大梁天子脚下,韩家乃朝丽王族!你们在京都行刺,不怕大梁天子追究吗!”韩涛怒吼。
黑衣人们互看一眼,为首者长剑直指韩仲轩,“今日,杀的就是你!”
说罢,两方乱战于一起。
韩仲轩与韩涛纵使武功再高,也招架不住二十来人同时进攻,他们好不容易解决一二,又有新的杀手填补空缺,完全无生路可言。
“呃……”
一个失误,韩涛手臂被刺鲜血直流,两人瞬间落入下风。
眼看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势必要取韩仲轩性命,家中已无能战之人,再拖下去韩仲轩有性命之忧,韩涛犹豫后大喊一声:“十方!护驾!”
声落,原本躲在寝屋内战战兢兢的十名男倌眼神瞬变,从屋内拿出藏好的武器加入战局,如嗜血的狼冲进战场,不钳住敌人的脖颈誓不松口。
刹那间,原本一边倒的败战瞬间扭转,两边打得不分上下,战况焦灼。
刀光剑影银光闪烁,武器相撞发出的叮鸣之声尖锐刺耳。
一刻钟后,二十六名刺客与四名死侍、九名护卫纷纷躺于院中,韩仲轩与韩涛均受深浅不一的剑伤。
方才若非十方死侍出手,今日韩仲轩必死无疑。
远处隐约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巡防营换防归来。
韩涛与韩仲轩对视一眼,韩涛示意剩下的六名死侍,“速速将其中二十人的尸体藏于暗室,你们赶紧把衣服换了。”
韩仲轩侧眸看了眼吓得屁滚尿流的剩下四个京都男倌,“你们四个,出来。”
四人以为自己是被叫上前去帮忙,谁知刚刚走到韩仲轩跟前,韩仲轩与韩涛抬手两剑,四人喉破血喷,死不瞑目。
“其他人抓紧时间收拾,巡防营进来查,家里,只能是遭贼。”他冷声吩咐,拔剑回身,一袭血衣走进寝卧,像走进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
家中还幸存的仆人们也不多言,与剩下六方死侍着手打扫现场。
一炷香后,巡防营敲响了韩家的大门。
远处高楼之上,黑色身影隐入月色,不见其踪。
……
董娇今夜心神不宁,月离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她这心就放不下来。
窗外弯月泛着银光,如索命的镰刀等着待宰的羊羔。
可今日的计划,谁是羊羔还不一定。
亥时六刻,月离一袭黑衣闪回董娇屋内。
“总算回来了,怎么样?”她上前把窗关上,没忍住着急问。
月离摘下面罩,“还真让你说中了,韩仲轩身边那些男倌,果然都是死侍。”
董娇没有很惊讶,这个结果甚至有些意料之中,“今夜战况如何,可有幸存?”
月离摇头,“他身边那十个非京都户籍的男倌身手了得,林家派去二十六人,竟只换了他四名死侍的性命。剩下四个京都达官显贵为了投其所好送他的男人,也在今夜被他顺道送去了阎王殿。我走时他家中正在打扫战场,不出意外,是要伪装成遭贼了。”
好你个韩仲轩,居然趁此机会把有可能会泄露秘密的隐患尽数铲除,突遇行刺还如此谨慎,可见其心思有多周密。
“他那些死侍从来没出过门,你今日可有注意到与他身形相似之人?”董娇想了想又问。
“那十个男人中七人与他身高相近,其中两人身形最为相似,如若穿一样的衣衫梳一样的发型,从背影来看,无差。此外我还注意到一个男倌外貌身形和韩涛极为相似,如果阿无没看错,那这几人应是轮着做韩涛和韩仲轩的替身,所以他们平时才那般肆无忌惮。今夜与韩涛极为相似的那个男人死了,之后只需看韩仲轩二人出门是否还如之前一般自若,便知结果为何。”
韩仲轩和韩涛先前出行那般坦荡,根本不怕人跟踪,如果此次试探之后,他们减少了出门频率或刻意避人眼目,就说明此前月离、阿无以及宫里那批人跟的后半段,都已经不是本人。
那在他狸猫换太子期间,这人又去了哪里做了多少事情?
越想,董娇越觉得上京城风平浪静的水面下蕴藏了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巨大风暴。
“时间不早了,快休息吧,想来明日一早,京兆府会给大家答案。”
“好,你也是。”
“对了,明日你去寻姜湛支十五万两的银票交给林景,此次试探,林家出力太多,还牺牲了二十六条性命……我不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却不付出任何代价,而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帮他照顾好那些勇士的家人了……”
尽管一开始就知道这场试探势必会有牺牲,但真正听到那些派去的人无一生还时,董娇仍觉胸口被大石压住,内疚感油然而生。
“好。”月离知她所想,点点头没多言,有些事情得让她自己消化,毕竟不是谁一生下来就会对死亡司空见惯,只有她们这些被调教为死侍的人,才会对生命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