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春秋不说,佟凡也不敢多问。
等到茶汤全部倒入公道杯,史春秋才把茶壶放下说:“佟经理啊,现在省里的形势,想必你也很清楚!纪委的胡书记和组织部的王部长这些人,都在盯着你们家那位的事情!而这件事,很有可能会给咱们领导,造成很大的困扰!不是你道歉就能解决的!”
佟凡苦着脸说:“我明白!这件事都怪我,是我不会用人,是我疏忽大意了,才让刘浮生钻了空子!之前我跟领导提出过建议,要让王翠玲永远闭嘴,难道这次领导找我来,就是为了……”
史春秋打断他说:“佟经理,有些话,你千万不要乱讲!咱们领导,什么时候做过违法违纪的事?如果你真这么想,恐怕没出这个门,领导就会打电话,让警方把你带走了!你这个思想觉悟,别说继续进步,就连交运集团的总经理,恐怕也不太适合你了!”
佟凡吓得一哆嗦,立即不敢再说话。
史春秋见状,又笑了笑说:“佟经理的茶,有些凉了,我再给你换一杯吧!”
说完,他拿起镊子,把茶杯夹起,将茶汤倒入茶台,又给佟凡换了一杯热茶。
做完这一切,史春秋才叹气说:“佟经理,你别见怪!或许我说话有些严厉,但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和咱们领导很早就认识了,那时候,领导还是奉天市的副市长,而你似乎是个科长吧?”
听到史春秋突然聊起这些旧事,佟凡立即点头,不无感慨的说:“是啊,那时候,史秘书就已经是领导的秘书了!”
史春秋笑道:“我真挺怀念那个时候的!当年我经常和佟经理一起喝酒饮茶,帮助领导排忧解难!那时候,奉天的公交系统,一直都在亏损,是你提出了许多合理化建议,并且顶着上级的压力,促成了公交系统的改革,让公交公司扭亏为盈……领导私下里,一直都和我说,他很欣赏你这股冲劲,还有敢打敢拼的精神!”
佟凡也叹息道:“那个时候,公交公司还是集体企业,别说改革,哪怕随便动一点规矩,都要被上纲上线,承担政治风险!其实我也只是看不惯,当时那种臃肿的机构,以及官僚的作风,想给职工们,争一些福利!也给公交人,争一口气啊!回想起来,我的确太冲动了,如果不是领导一直帮助我、保护我,恐怕我早就已经被人赶下台了!”
无论何时,改革必然会触碰一些人的利益,而那些既得利益者,解决问题的能力或许没有,但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却有很多手段!
史春秋说:“佟经理能得到领导的赏识,是因为领导觉得,那时候的佟经理,与他是一样性格的人!我那个时候,也是对佟经理心生佩服……但是很可惜啊,佟经理的心态,越来越急躁了!”
“我知道你想高升一步,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咱们领导也在积极的帮你谋划这件事情!可是你也要充分体谅到,做领导的苦衷嘛!毕竟奉辽省,并非领导一家独大!你需要经营的关系还有很多,无论跟他们的立场是否一致,表面上你都不能跟他们撕破脸皮啊!”
史春秋这句话,切中了佟凡这么多年都无法真正进入官场的要害。
佟凡在公交公司改革,乃至后期交运集团改制的时候,一直都是以独断专行的姿态出现,并且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同样,他凭借陆茶客对他的赏识,即便面对政府官员,也丝毫不知道收敛锐气!
除了陆茶客这一派之外,胡三国、王佛爷、李棋痴等等其他派系的人,或多或少的,都被佟凡藐视过,甚至就连陆茶客这一派系内的有些人,也都曾经被佟凡当面顶撞,甚至挤兑过!
正因为如此,佟凡想进入仕途的这一条路,一直都不太畅通,哪怕陆茶客曾经,真心动过想要提拔他的想法,也都被里里外外的许多人阻挠和反对!最终只让他能停留在,交运集团总经理这个位置上!
当然,因为佟凡对陆茶客的忠心,旁人即便是想对付他,也并不容易!以至于后来,佟凡甚至都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了,索性将想进入官场的想法,深埋在心底,转而开始利用自己与陆茶客的关系,以及自己之前铺展出来的人脉与名气,变着法的捞钱!
如今听见史春秋的话,佟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史秘书,你这番话,如果早上十几年对我说,或许现在情况,就不会是这样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十几年前的我,恐怕也听不进去,你这些金玉良言啊!至于现在嘛,说什么都晚了!”
史春秋笑着说:“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矣!不管什么时候,幡然醒悟,总是不晚的!有些话,领导不方便当面告诉你,但我们之间,毕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所以,作为朋友,我要和佟经理说说心里话……佟经理不是问我,领导今天收服了什么人吗?”
见史春秋又把话题,重新扯回这个方面,佟凡立即问道:“对啊!刚才史秘书说,领导收服的那位是?”
史春秋盯着佟凡问:“刚才我和佟经理,已经分析了目前的形势,那么你觉得,对于领导来说,什么人是最重要的破局关键呢?”
佟凡皱眉思索,试探着问道:“难道是抓住王翠玲的,公安厅常务副厅长齐伟?”
史春秋摇了摇头。
佟凡一愣,再次说道:“那是,省纪委组织部的部长,余正楷?他的位置对咱们领导,同样十分重要!”
显然,在权利斗争方面,佟凡也做过一些功课。
史春秋继续摇头说:“佟经理,你这脑子,虽然比以前清醒了,可还是不够通透啊!”
说话的同时,史春秋用手指,沾了沾茶台中残留的茶水,在旁边干燥的地方,写了一个“刘”字!
佟凡看到这个字之后,愣了片刻,忽然瞪大眼睛,说话都有点结巴了:“难、难道是——刘浮生?!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