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看了这个大哥一眼,随后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坐到石凳上,一边问着。
“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原身对于整个府邸的其他主子而言,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平日里没什么事,可没人会想见他。
而且,原身记忆里,可没有今天这一茬,倒是奇怪。
想着,沈陌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这个大哥,原身的大哥唤做沈仲云,面容与他们的爹沈琉有六分相像。
剩下四分则与这府中的嫡夫人相似,融合成了如今这副面如玉、眼含情的模样。
不过沈仲云身上那谦谦君子之态,更吸引人一些。
此时,沈仲云将手中的书籍放下,眉头似乎轻轻蹙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他眉眼轻抬,正对上沈陌那毫不掩饰看过来的目光,这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惊到他了,让他下意识的移开眼。
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立马转眼看了过来,丝毫没发现沈陌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咳,你今日……喝酒了?”
沈仲云似乎是出于关心这么问着,沈陌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散去的红晕,倒是眉眼清明。
但到底是喝过酒,身上自然带起一阵淡淡的酒气,也就是这淡淡的酒气,并不会让人觉得臭,反而泛着独特的酒香。
沈陌听到这话,探究似的看了沈仲云一眼,转而移开眼,低垂着脑袋轻叹一声。
“大哥,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沈陌没有直接回答他,一副郁结于心、有口难开的模样,让沈仲云看了,眼中带起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你……唉,那侯府小姐就不是个好的,你早些忘了她,”沈仲云说上这么一句话,倒是愤懑居多,当真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随后又道,“喝酒伤身,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糟蹋自己了,回去吧,好好休息。”
“嗯,多谢大哥关心,”沈陌点头,从善如流的站起身,向沈仲云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只是走到凉亭口的时候,他突然扭头问着,“大哥,你前段日子放在我这儿的东西,什么时候要?”
他随口一问,沈仲云却是愣了一下,他在想,书里面有写过这回事吗?
好像没有来着?!
不过也是,书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不能一一写尽,想着,他看到沈陌认真的目光,当即答着。
“你什么时候有空送过来就行。”
他这一回答,还认真的看着沈陌,生怕自己这答话有什么不妥,没想沈陌面上无异,只是点头说好。
这下,沈仲云放下心来,却不知道转过身的沈陌,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身这个大哥,怎么可能会把东西放在原身这里?他有的是下人使唤,和原身也不亲近,沈陌这话就是在试探。
没想到,一诈就诈出来了,这个人不是沈仲云,或者说,他没有以前那个沈仲云的记忆。
啧啧啧,一个不是大哥的大哥,一个不是心上人的心上人,还真是……有意思啊……
沈陌摇晃着脑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和沈仲云的院子比起来,沈陌这里就显得太过冷清简陋了起来。
不过,再怎么简陋,也比平民百姓的住处好,沈陌也不挑,洗漱了一下,便上了床。
毕竟明天还得去爬秋居山。
……
原身是庶子,他的父亲沈琉乃文官,正五品府尹。
原身的母亲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遇难之时被沈琉救下。
彼时,原身母亲正是二八年华,又形貌昳丽。沈琉和这世上的大部分男人一样,对美人都有占据之心。
于是,便将原身母亲纳进了门,后来就有了原身。
只是,原身还未满一周岁时,母亲便因为恶疾去世了,没了联络沈琉的媒介,原身便成了小可怜。
也就是家里的嫡母心胸还算宽广,好歹给原身指了个奶娘,将人教养大了。
沈琉样貌周正,原身母亲的样貌也很美,两厢一结合,原身继承了二者的优点。
尤其是少年时期,正是生的风华正茂的时候,而原身也在那时,遇到了他的心上人。
沈府离中心圈还有些距离,周围也没有其他同僚,就是有,也都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也不知道哪一天,隔壁突然搬进来了一户人家,听说是镇国侯府近来在重建,所以先住在沈府隔壁。
镇国侯是当初的开国功臣,这爵位也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只是如今不如当初威风罢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镇国侯府还没到“死”的那一步。
原身听了一耳朵这个,也没当一回事,只是在某一天,听到隔着厚厚墙壁的另一边,传来声声难听的弹琴声。
觉得聒噪的同时,还好奇的想着,到底是谁,能弹出如此难听的曲调?!
于是他做了回帘窥壁听的“君子”,爬上那高高的墙头,朝另一边看去。
就看到一个穿着湖绿色长裙的小丫头,满脸写着不耐烦,正撅着嘴,十指在那琴弦上胡乱拨动着。
显然是没把这弹琴之事放在心上,自然就有了那样难听的曲调。
那丫头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敲了敲琴,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声,让人听着都不自觉皱眉。
倒是奇怪,这院子里就那小丫头一个人,也没个丫鬟婆子跟在身边。
原身靠坐在墙头,看着这小丫头丰富的面部表情,和那捣乱的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下,就被那小丫头发现了,她瞪大了双眼看向连忙捂着嘴巴,同样瞪着眼看过来的原身。
两人这么对视着,好一会儿原身才慌乱的放下捂着嘴的手,因为靠坐在墙头的缘故,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告罪礼。
“在下唐突了姑娘,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莫怪,莫怪!”
说着,就要翻身离开,却被那丫头叫住,“诶,你等等!”
原身听到这话,整个人也停在墙上,等着那姑娘的后话,没想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姑娘,提着裙摆,三两下的跃上了墙头。
看到原身惊讶的目光时,姑娘还得意的昂了昂脑袋,然后学着原身的样子坐在墙头,一边说着。
“别急着走啊,陪我说说话吧?”
原身对上姑娘单纯清澈的目光,一时间昏了头脑就这么应允了下来,两人便开始了交流。
原身家是崇文推礼,原身自然也受了影响,但因为无人看管,他看的东西杂,什么都能说上三两句。
而那姑娘,家中则尚武崇直,姑娘也喜欢舞刀弄枪,是个有些离经叛道的性子。
正是这种不拘于泥的性子,让两人有来有往,谈天谈地,分外和谐。
后来,两人便经常在这一墙之隔的地方相约,原身的院子离主院远,所以不会有其他人来,也不会被发现。
而姑娘,她家中对她还算娇惯,只要老实呆在家里,也不会多管什么。
这么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交流就这么隐匿了下来,偶尔原身还会翻过墙,帮姑娘应付嬷嬷对她琴艺上的考教。
两人本就是年少相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知不觉一颗真心相付。后来姑娘搬去了修缮好的镇国侯府,两人也常常有书信往来。
二人的关系没有被戳破,但二人的好友都知道一二,镇国侯从来不会借着嫁女儿去高攀什么人。
一切都由着女儿喜欢,所以姑娘知道自己会和原身在一起,原身也知道,但他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让他的姑娘不那么委屈。
只是,原身每每有什么想法,刚刚有了起色,就会被家里人压得死死的,让他出不了头。
那是原身第一次真切的见识到家里的情况,但他要娶姑娘,就绝对不想姑娘受委屈,所以他想另辟蹊径。
只是,一切还没等他想出头绪,姑娘要嫁给皇子的消息传了出来,是皇帝赐婚,皇子亲自请的。
原身想去问,可他什么都没等来,见不到姑娘,也没有姑娘传来的书信。
再后来,就是今日,原身喝了个酩酊大醉,就这么沉郁了下去,仿佛没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