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省第一监狱,深夜十点。
早已到了熄灯的时候,可老弱病残大队的一间号房里,还是亮如白昼。
这间号房极其特殊,可以手动控制屋内的一切电源。
它拥有电脑、空调、电视,洗衣机,甚至还有全封闭的独立厕所。
就连号房环境也被布置一新,实木沙发摆在屋里,一个高档办公桌和茶台赫然在列。
任谁冷不丁进来,还以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佬被判到省监来服刑改造。
这,就是省监为叶城准备的豪华单间,供他科研使用。
房间里,有三个忙碌的身影,正在擦洗着崭新的家具家电。
“艹!小周,你这位城哥,牌面属实厉害,就这配置,我老李这辈子在监狱里都没见过。”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将麻布扔进水桶里,扶着酸麻的腰站直了身。
他们被指派打扫叶城的号房,已忙碌一整个晚上。
老头见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一颗烟,就要点燃休息片刻。
岂料刚点着,就被周利民劈手夺走。
“豁牙李!别他妈吸烟,城哥最讨厌闻到烟味……”
周利民将烟直接攥灭,扔进水里,甚至不断挥动双手,扇着烟雾,唯恐叶城回来闻出味道。
“嘿,你特娘的……”
豁牙李看这小兄弟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哭笑不得。
这个周利民,是半个月前调到老弱病残大队的。
不是因为他有病,也并非体弱,而是人家有个牛批屌炸天的大哥。
整个云省唯一的一级宽松待遇犯人,叶城。
从上次出了越狱那件事后,监狱长好像怕周利民又被人弄死,索性将他调到这里。
刚来的时候还挺老实,一口一个李大爷、李大爷的喊着,队里面的事情抢着干。
谁特娘知道,自从听说叶城要回来之后,立刻改口成了豁牙李。
甚至,大队长都不尿了,张口闭口直呼全名。
豁牙李在省监蹲了一辈子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然理解这种狗仗人势。
他笑着摇摇头:“行了,行了!我不抽了还不行?”
“不过,上面不是说,晚上城哥就能过来,这怎么……”
整个老弱病残大队今天啥也没干,就等着迎接新任老大。
可谁知道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到这位城哥的身影。
豁牙李忍不住问了一嘴,以为周利民能有什么小道消息。
周利民知道个屁啊。
他也不知为啥叶城还没过来,见豁牙李询问,板起了脸。
“放肆!城哥来不来关你屁事!豁牙李,赶紧再去打一盆水,把屋子再墩一遍,没看到满地脚印子吗?”
“呵呵……行,行!”
老头苦笑着端起地上的水桶往外走去。
“还有你,蒋德胜!咳咳咳!他妈的咳起来没完没了是吧?”
周利民回头,见角落里,蒋德胜一边咳嗽一边擦着沙发,不由大怒。
“滚出去戴口罩去!再找来消毒水,将你擦过的地方重新……”
话没说完,面对蒋德胜冰冷的目光,周利民浑身一抖。
这哥们绝对杀过人啊,并且还不是少数。
不然,不能有如此凶狠的目光。
但……
周利民也瞪了过来。
你个老小子再狠,到了监狱里,尤其到城哥的地盘又能如何?
“姓蒋的!干什么?你特娘不想好了是吧?”
“咳咳咳……”
蒋德胜眼中全是杀机,可惜被剧烈的咳嗽打断。
他无奈摇了摇头。
虎落平阳被犬欺!
谁能想到,纵横华北华南的盗墓界祖师爷,五大贼王之首,特娘混成这副惨样。
要是让以往那些徒子徒孙们见到,恐怕要活活吓死。
蒋德胜深吸一口气,总算将巨大的咳嗽劲压下去,懒得和对方说些废话,点了点头。
“好!”
叶城要回来了?
自己也快要离开了吧。
没有任何必要多生事端。
蒋德胜转身走出屋子,正要去找消毒水。
可走了没两步,神色一紧。
大院里一片黑暗,草丛里似乎藏着个人,他转头刚要厉喝。
但见一个纸团突然扔了出来,滚落到蒋德胜脚边。
蒋德胜浑身一震,知道身后头顶就是监控。
但背对着监控,暂时拍不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犹豫了不到一秒,用脚尖一跳,就将纸团挑到半空,随后大嘴一张含在嘴里。
整个过程极短,恐怕就是监控拍到,也分辨不清他的动作。
淅淅索索。
草丛里的人退走,蒋德胜咧嘴笑了。
他再不去寻什么狗屁消毒水,而是找了个监控死角,摊开纸团。
看完后面露狂喜,又将纸团吞入腹中。
只是刚吞进去,又被剧烈的咳嗽带了出来。
蒋德胜看着沾染黑色血迹的纸团,死死锁着眉头。
“呼……这次中的尸毒,也太过厉害!”
“老子到底,还能活多久呢?”
……
同一时间。
京都协和医院,肝脏外科病区。
一大帮人聚集在此。
这些人穿着陆军制式军服,但脸上戴着厚厚的眼镜,显然都是科研人员。
一伙人围着一个身穿便装的中年人,焦急问道。
“怎么样?丰谷!倒是说句话啊,不是都开始手术了吗,怎么又暂停了?”
“是啊!里面干什么呢?是不是水平不行?”
“我早就说过,应该送到陆军总院,非要往协和送个什么劲儿啊。”
“走吧,这要是不行,赶紧换个地儿,别再浪费时间……”
这帮人都是陆研所宋濂的同事或下属,或老战友。
宋濂自从昏迷后就被送到协和医院救治,他们都赶来等候。
而今天,正是医院专家给老所长开腹手术的日子。
可谁知刚开始半个小时,手术突然被叫停,众人焦心万分。
尤其,人群中还有来自中科院的院长王和平。
老头本要等着宋濂手术成功,当面向他恭喜。
并打算将研发太空矿车的事情告诉对方,让对方重燃生机。
可惜……
“苏丰谷,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和平的眉头拧成疙瘩,看向老将军最得意的弟子。
苏丰谷哭丧着脸:“王院,诸位。”
“刚刚主刀医生告诉我,打开老师腹腔后才发现,肿瘤已形成癌栓,黏连在血管和淋巴系统上,根本做不手术。”
“强行切除,必然会导致大出血,下不了手术台。”
“所有他们又缝合住创口,还说……”
苏丰谷眼眶红了。
“最多还有十天半个月,让老师回家休息去吧。”
轰!
所有人脑袋一炸。
重病不治!
老所长竟然已发展到重病不治的程度。
连手术切除都无法进行了吗?
“艹,我早就看着老所长脸色不对劲,提醒他早点去检查一番。”
“是啊!癌栓都形成了,这比晚期都要晚期了吧?这……这……”
“我感觉还是协和技术不行,要不送到陆军总院试试?”
“转院,现在就转,那里肯定治好……”
“都给我闭嘴!”
王和平烦躁的怒喝一声,让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他快要烦死了。
老宋,你说你何苦啊。
为了研发龙国主战坦克,愣是瞒着自身病情,导致重病不治。
协和都救不了你,哪里还能救你的命?
这下好了。
叶城即将拿出太空矿车的设计图和相关技术论文。
没有你这位特种车辆制造界的领军人物,可如何是好?
靠其他人吗?
也行!
只是终究没有让你掌舵大局来的靠谱。
另外,看不到龙国首次载人登月。
看不到太空矿车将在月球采矿那幕。
你死了也不甘心!
“丰谷!老宋的家属怎么说?”
王和平叹了口气,只好接受眼前事实。
“家属说……回家吧,让老师从家里走,别死在工作岗位上。”苏丰谷沉声说道。
王和平闻言,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个耳光,一张脸红了又白。
这是龙国老传统了。
多少老一辈的科学家,宁可蜡炬成灰,宁可油尽灯枯,也要坚守自己的岗位。
可,让这些人死前还要操心工作上的事情。
真的好吗?
“好!好!丰谷,你来安排这件事,尽量瞒着老宋,让他高高兴兴的……走!”
王和平这话一说,众人眼眶全都红了。
是啊!
还转什么院。
依靠现在的技术手段,只要不想死,总能把人维持个一年半载。
可把宋濂弄的满身伤疤,浑身插满各种管子,拥有清醒的意识却不能选择自己的死亡。
实在太残忍了。
众人再说不出话,对视一眼无声离去,不忍再打扰片刻。
当整个走廊只剩下苏丰谷一个人的时候。
苏丰谷痛苦的捂住脸。
他爹娘死的早,这么多年早将老师当成父亲一般看待。
可没想到,即将眼睁睁看着老师身亡。
热泪从脸颊流下,苏丰谷起身,打算找个避人的地方放声痛哭,发泄心中悲哀。
谁知,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断刚酝酿好的情绪。
“喂?雅珍!”
苏丰谷没好气道:“我不是说了,最近一直在医院陪着老师,没事不要给我打什么电话。”
手机里传来赵雅珍带着哭腔的声音。
“姓苏的!你老师的命是命,你闺女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青禾!青禾又怎么了?”
苏丰谷顿时慌了:“她不在家待着呢,出什么事了?”
赵雅珍哭着将青禾去省监探监的事说了一遍。
“姓苏的!上午青禾还好好的,从下午就失去联系,我都打了几百遍电话,她也不接。”
“你要关心孩子,你就赶紧派人去找,快去找啊……大晚上的……”
什么?
青禾失联了?
还在省城?
电话挂断,苏丰谷急的再顾不得哭,快步向外走去。
他要马上联系省城的朋友,帮忙寻找青禾下落。
同时,也要立刻赶过去亲自去找。
我苏丰谷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要是出事,一家人都不想活了。
只是在走出医院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给闺女又打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这次,竟然通了!
苏丰谷见状狂喜:“喂?喂喂!青禾,你跑哪里去了,臭丫头,知不知道,你妈都要急死了……”
岂料话没说完,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苏老登?”
“不……不是,苏叔?”
叶城?
苏丰谷立刻傻了。
怎么是叶城接的电话。
那小子不是从中東回来,已经回了省城监狱。
不过得知叶城就在闺女身边,老苏大松口气。
“叶城,我闺女呢,赶紧让她接电话,快点……”
叶城却在电话里呵呵笑了。
“苏叔,青禾正在洗澡呢,接不了电话,你说吧,有什么事?”
轰!
苏丰谷只感觉脑门一下子炸开。
啥玩意?
闺女正在洗澡?
叶城!
你……
你踏马想要干啥?
“王八蛋!叶城,我警告你啊,你敢动我闺女一下……”
苏丰谷就要破口大骂,谁知电话被对方直接挂断。
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苏丰谷登时捂住心口,在协和医院的大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得知闺女即将被那小子糟蹋,比老师身亡还令他痛苦百倍。
“天杀的叶城!”
“我要攮死你啊……呜呜呜呜……”
过往的病患和家属一阵侧目。
这老登谁呀?
怎么哭的,跟刚死了老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