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天空一碧如洗,霞云映染千里。
稀疏几片枯叶自树梢跌入沉月湖中,荡起圈圈涟漪。
昔日里靠猎渔为生的谷民都被疏散,空旷的湖畔上,只站着两列服侍统一的衍月弟子,以及少数被孤立在一旁的天寒宫贵客。
人群前列,一身黑色袍服的青年打了个呵欠,拍了拍身旁老人的肩膀。
“人,还没到么?”
“约定在今晨,应该是快了。”
“啧,这一大早的,我想睡觉……”
“……”
“圣子大人,依我等如今的境界,不应再过度贪恋睡眠惰欲啊……”
“靠,这么说老徐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
徐长老一脸委屈地低下了头。
接待友宗来宾,本就是圣子职责,他这个长老也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可自打出了张震天“大闹”衍月仙宗那档子事,苏槐就借着伤重的名义天天缩在小楼里,愣是没出过半步房门。
早上更是直接一觉睡到晌午时分,天寒宫那位圣子接连拜访五次,每次都被拒之门外,愣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人家啊……
但人家天寒圣子也神奇的很,被如此对待竟也不生气。
这不,现在好不容易见到苏槐了,依旧笑吟吟的。
苏槐揣着双手,闭目养神。
倒不是因为真困,而是精神太疲惫了。
养伤的这几日时光,除了调戏调戏在固定时间点来给他送饭的富婆外,闲暇时光他都一直在不断利用诡石探索鬼域。
就跟玩恐怖游戏一样。
只不过这游戏有点折磨人……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在鬼域死了多少次,总之,死着死着就习惯了。
并且他还发现精神上的磨练似乎对潜力也有所提升。短短几日,他的四品圆满灵根不仅提升到了五品,粗了一圈,还额外染上了一丝银芒。
修为也隐约有所松动。
诡石这东西好是好,就是用多了也有些不可避免的后遗症,长时间的精神消耗,让苏槐感到有些疲累。
注意到天寒圣子司马烛的目光,苏槐回头,朝他,以及他身旁一直低着头的张震天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阳光无比的笑容。
司马烛见这人终于理会自己,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苏槐又突然撇过头去,低声跟其身旁的长老窃窃私语。
“老徐,张震天就这么放出来了?”
徐长老也扭头望了张震天一眼,轻声回道:“不放不行啊……”
“天寒宫连赎金都交齐了,还派出他们圣子前来交涉,礼仪上做的很足,道歉也很诚恳。再扣着张震天有些不合规矩。”
苏槐咂了咂嘴:“确实,但为什么那张震天那么老实,我还以为他应该会很恨我们才对啊?”
徐长老咽了唾沫,再此压低声音,回道:“圣子有所不知……”
“那天张震天打伤圣子后,很快就被闻讯赶来大长老拿下,封了修为。”
“后来更是被拳意峰古峰主带走,当了几天几夜的沙包……,那哀嚎声,老朽在灵阵峰都听见了。”
“古峰主心狠手辣,特意去药灵峰取了一大堆疗伤吊命的丹药,打了治,治好再接着打,如此循环往复,张震天连道心都快被打没了,现在能不老实么……”
“嘶——”
苏槐倒吸一口凉气。
“古峰主,真乃吾辈楷模……”
“那几个天寒宫来的年轻弟子呢?”
“暂时还被软禁在客居之中。”
“那就先扣着吧,没我的首肯,任何人不得私自放他们回天寒宫。”
“是,圣子。”
……
交谈间,天际的云霞突然开始翻腾。
迎着初升的朝阳,众人视线中出现了六匹毛发雪白,身披橙红纹路的烈焰飞马。
此马背生双翼,四蹄踏火,嘶鸣中还隐约间夹杂着龙鸣。
而如此神骏的异兽,却被套上缰绳,共同拉着一辆仙金打造的马车。
“威风啊……”
眼瞅着自家圣子眸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徐长老赶紧开口介绍道: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按尊天神朝的正统出行规格来看,车里坐着的不是那位神皇,便是已经开始接管神朝皇权的太子。”
“圣子啊,这马……咱抢不得啊……”
苏槐嘴角一抽,瞪徐长老一眼。
“徐长老休要诬陷于我!本圣子岂是那种强抢掳掠之辈!?”
徐长老默默看了一眼天寒宫的人。
苏槐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马车从云层中降落,眼看着就要一头扎进湖中,那六匹烈焰飞马却齐齐收拢双翼,彼此慢慢靠拢,汇聚。
燃着火焰的马蹄在湖面上轻轻一点,便继续奔掠起来,如履平地。
只留下一圈圈波纹,那轻微的动静,比之落叶入水也大不了多少。
苏槐又有点酸了,这是啥?这特么就是修仙界的顶级跑车啊!又帅又稳!
所以他忍不住又发出一声赞叹。
“还是海陆空三栖啊……”
“圣子大人,咱真的不能……”
“给我闭嘴!老徐!”
苏槐当然知道不能抢。
烈焰飞马,是尊天神朝独有的妖兽,据说是白龙跟飞马的子嗣……
至于具体是咋生出来的,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苏槐前世大多时间都驻留在沉月谷,时不时出行也是靠自己飞。
没招啊,仙尊家里也没余粮,他前世一介散修,就算真有好东西也是跟自家富婆一起用了,怎么可能去搞坐骑。
太低阶的没意思,高阶的又养不起。
哪像这烈焰飞马……
潜力高,又帅,唯一的缺点就是灵智不高,血脉似乎也有一些缺陷,即便突破到六阶七阶都无法化形……
飞马踏上湖岸,打了个响鼻,马车也在众人面前稳稳停下。
咔——
马车门被人从内里打开,一个头束紫金冠冕,身着暗色银龙纹甲胄的的青年率先走下马车。
他身后跟着两尊身材高大的将军,一身血气,不怒自威,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整日在战场上厮杀的莽夫。
但这两位将军,都是八阶!
“哈哈,抱歉,诸位,路上遇到了一些意外,来的晚了些……”
紫冠青年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湖畔,很快便将在场众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径直走向苏槐。
“这位……就是衍月圣子,苏槐,苏兄弟吧?”
“正是在下,久违李太子大名……”
苏槐笑着伸出手,却不曾想这青年竟直接张开臂膀,给了苏槐一个拥抱。
擦,自来熟?
甲胄冰冷,一触即分。
“在下李敖,尊天神朝太子。”
“苏槐,衍月圣子。”
苏槐扯了扯嘴角,发现天寒宫圣子司马烛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
他对李敖拱了拱手。
“李兄,好久不见了。”
李敖眉头一挑:“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天寒宫圣子么?”
“司马烛,大家都是超然势力,你们天寒宫不能厚此薄彼啊,啥时候也派人来我尊天皇城交流交流?”
“我看那个叫张震天的就不错啊!”
“派他来,我神朝定然以礼相待!”
司马烛眸光闪了闪,明知这李敖在嘲讽自己,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轻声回到:
“两宗交流一事,烛,无权定夺。”
“不过李兄的提议,我会向大长老提及,让长老会好好考虑一番的。”
“别装了,司马烛,本太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笑嘻嘻的虚伪嘴脸!”
李敖突然笑着伸手拍了拍司马烛的脸:“天寒宫的圣子大人,大荒王朝的事,本殿可没打算就此揭过啊……”
这种极为侮辱人的举动,让司马烛身后的张震天抬起了头,只不过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李敖带来的两个将军就默默取出了自己的兵器。
张震天犹豫了一秒,又低下了头。
若是换做以往,他说什么也要争口气干一架,反正一打二,就算打不过也能走,不可能死在这。
可经历了衍月仙宗的“阴谋”后,张震天生怕自己一出手,那俩看似牛逼哄哄的武将下一刻就会躺在地上。
然后没有几颗九品丹药就起不来……
见张震天认怂,李敖发出一声嗤笑,亲自动手替司马烛理了理领子。
“司马烛,咱们以后慢慢玩……”
“烛,听不懂太子所言何意。”
苏槐不清楚这俩大势力继承人直接有什么矛盾,眼瞅着李敖突然开口骂人,然后接连展开羞辱行动,一脸懵逼。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默默恰瓜。
尤其是在看到司马烛依旧一脸风轻云淡,心平气和地跟李敖说话时,他也不得不给这位天寒宫圣子点个赞。
这忍耐力,至少得有神龟那一级了!
忍者神龟,恐怖如斯!
司马烛继续装傻,李敖也不生气。
他拍了拍手,就看到身后一个将领突然扭头钻进马车,牵了一头矮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