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景，显然超过了颜长官的经验。
如果她的大脑是个cpu的话，此刻已经烧干了，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
不敢看白其索，亦不好意思看其他人。
目光，看向老吊背上那布袋子。
都说割头将军割头一万两万如何凶残，其实对于颜长官来说，这简直是毛毛雨。
从她手里去世的人，又何止一两万？
而大脑，是生物学研究的大项，莫说成年人了，就是婴儿，也取下过十几万颗。
敬畏生命？
生命，自然是敬畏的。
刚开始的时候，心里有些发麻发毛，但作为实验者，这是需要去克服的，这叫专业。
人类的医者、生物实验者不也一样？
他们要解剖人体，也要解剖活着的白鼠、兔子、青蛙、甚至他们的祖先猴子。
那地下实验室，照样解剖活着的人。
所以，这不是敬畏不敬畏的问题，而是专业性的问题，在这个领域，颜长官是厉害的。
所以，她不敢看白其索，不敢看其他人，却下意识地先看向了抱着头和手的布袋。
这东西，她熟悉。
“老吊，给姨奶奶抱着吧。”白其索说道。
颜长官愣了下，老吊也愣了下。
“一会儿他们的援军就到了，再说了，还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我们得护着，最后才能走。姨奶奶她们是最安全的飞机，现在就准备起飞了。”
白其索的话，无懈可击。
而他的动作更是没有半点卡顿，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将老吊背在背上的布袋。
“您是背着，还是抱着？”白其索走到颜长官的面前，问道。
他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以至于颜长官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就在他面前暴露了。
连仪器，都没有检测到白其索愤怒的情绪。
“抱……抱着吧。”颜长官伸出手。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感觉的，不就是头和手吗？见得太多了。
但当沉甸甸的布袋子往她手里一落的时间，就在那个刹那，她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沉。
以往，在实验室里，她哪怕触碰这些部位，都会有手套戴着，会有工作服穿着。
可此刻，没有。
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触碰人类的身体零件，是头一次。
颜长官咽了咽口水，手有些僵硬，竟不知接下来如何走路，踮起脚在地上踩了踩。
“青六两还小，手骨很细，又被枪打断的，小心些，别弄得更碎了。”白其索交代道。
“嗯。”颜长官飞速地看了眼白其索，她有些心虚。
但这么一对视，却依旧看不到白其索对她有任何愤怒，只觉得他的眉眼间，像夜晚的大海。
黑色且风云莫测。
或许是白其索提醒了下，她下意识隔着布，摸到了那只小小的手。
眼前浮现出青六两的模样来。
在景象里，她总会观察他，且是偷偷地用自己的生物萤虫，倒不是这个少年对实验有什么帮助，而是他实在是太独特了。
会训练战犬呢！
站在校场上训练战犬的少年，是真的会发光的。
旁人只觉得他训练时，威风凛凛又经验丰富，再调皮的犬到了他的跟前都那么乖。
而只有颜长官知道，他要做到这一点，也并非那么容易的。
记忆虽然移植过来，经验也很丰富，但说到底，他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个年纪，是小升初的年纪。
看着他像个少年了，可骨子里却还是个孩子，在面对那么多犬时，兴奋上头过后便是压力。
上百只犬啊！有那么好训吗？
但他是个孩子，所以有孩子的办法。
他会在晚上，偷偷去犬舍，将所有犬都放出来，控制着它们不乱叫后，便和它们睡在一起。
一宿一宿地，睡在一起。
颜长官操控着生物萤虫看到很多次，每次看到都会很惊讶——这得多臭啊？
但又会很羡慕。
要知道，科技中心没有这种远古的动物，也不会有他们基因改良后的真实犬类。
因为畜生就是畜生，是不可控的，万一伤到了科学家们，得不偿失。
但……
颜长官看着景象中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又见着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在青六两的训练下，成为毛绒绒的战犬。
真是羡慕啊。
当时，颜长官并未想过青六两会去世，至少不会这么快就去世。
他的战犬都还活着那么多呢，他怎么会死呢？
“青六两……”颜长官轻声念着。
这还是个觉得名字要取大一点儿，比青三两要多几两的小孩。
竟，就这么在第一场战役中，便死了。
连末世都还没真正看到，就死了。
“刚刚他还要我小心一些呢。”颜长官低声念道。
是啊，就在十几分钟前，青六两将一只战犬送到了她的腿边。
“老奶奶，您不要怕，我的战犬鼻子很灵，耳朵也很灵，它带着你往哪跑，你就往哪跑，肯定安全。”
黑夜里，亮晶晶的眼，天真又果敢。
“我会保护你。”他又说道。
当时，颜长官只觉得可爱，她哪里需要人类的保护呢，随后便见他转身就跑了，冲向了战场。
这时，颜长官只觉得腿那痒痒的，低头一看，见一只战犬正蹭着她的腿。
她蹲了下来，它张开嘴，一只湿漉漉的瓷瓶落到了她的手心。
真脏，这是第一反应，手猛地颤了下，如果不是怕暴露，她早丢了。
青六两的？这是第二反应。
“应该是他的，他属狗的，这是狗的生肖瓶。”白其索也蹲了下来，看了眼。
颜长官睫毛颤了颤，本摊开的手心立刻握拳，将瓷瓶抓在手里，“那我拿着吧。”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人类为什么会恋物。
恋的，不是物，而是念想。
正如这瓷瓶，是青六两留在这世界的属于他的东西，是一份念想。
当想他的时候，若无法回看景象，那摸摸瓷瓶，看看这小生肖，也是好的。
颜长官边说着，边立刻将瓷瓶塞到了自己的裤兜里。
白其索看在眼里，如黑色海洋般的眉宇间，翻了点儿浪，他的嘴角扯了扯。
一时，看不出是笑，还是恨。
但谋算，是绝对的。
生物萤虫萦绕在四周，又多了些新的，这些新的以萦绕着颜长官为主。
果然，又有人加入了，这一次，是比颜长官还要厉害的角色，白其索心想。
嘴角又扯了扯。
这次，是一丝丝笑。
一切，都按照他的掌控进行的笑。
但这丝笑很快就消失了，眉眼间再次深不可测了起来，阴沉且伤感。
这一点点掌控，是命换来的。
“行主，老李的他……”一名死士满身是血跑了过来。
胖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