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军全军覆没了!
晋州巨鹿郡郡守献城投降,何家军被安排作为先头部队的一部被安排去接收,谁知这郡守竟然是诈降的,等接收部队一进去,就关了城门。
何家军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听了这个消息,何老相爷当场吐血,晕了过去。
何家乱成一团,哀嚎声一片,痛彻心扉。
就在前几日,还是风平浪静,怎么眨眼间,就说人都没了?
太过残酷的事实将她们一个个都打懵了,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命运,便是如此残酷。
接下来的日子,何家一片愁云惨雾,前些日子的欢欣喜悦、生机勃勃的生活,仿佛只是幻梦一场,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男人们都不在了。
何家,以后会怎么样?
她们,以后会怎么样?
伤心、彷徨、无助。
她们需要有人替她们领路,希望有人能免她们愁,护她们忧,让她们再度能够回到过往的安稳无忧的日子。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何老相爷这一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出了这种事,萧素素她们自然是不好走的了。
万嬷嬷、昌平县的大夫都给何老相爷看了,情况很不乐观。
“大概就这几日了。”
“你们要做好准备。”
万嬷嬷摇头对何盈秀说。
本来何老相爷就上了年纪,这一路风餐露宿地,对身体损耗也大,又才刚病了一场,没有好透,这下再受了这大的打击,顿时就呈油尽灯枯之势了。
年纪大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平时看着好好的,说倒下就倒下了。
不像年轻人,后劲足,还能缓过劲来。
唉,希望她不至于也像何老相爷一般才好,不然,这世道,死了也放心不下孩子们啊!
万嬷嬷一时有些物伤其类的感伤。
“准备什么?”
何盈秀呆呆地,全无平日的聪明劲。
万嬷嬷的话她好像听到了但又好像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似的,亦或是根本就不愿懂万嬷嬷的意思。
明明之前父亲他们还好好的,祖父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之间,就全都要没有了呢?
不,不可能,一定不会的。
何盈秀猛摇着头,似乎只要如此,就能让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当然是准备后事呗!还能有什么?
万嬷嬷想,只是这话要说出口就有点说不出来了。
往伤心人心口上插刀子,造孽啊!
还好这时何盈秀的继母关氏出来叫何盈秀,说何老相爷醒过来了,要见何盈秀。
何盈秀连忙进去,同时,一直围守在里头的其余何家人,却一个个地全走了出来,个个面色有些奇怪。
何老相爷将他们全赶了出来,只见何盈秀一个人。
这让人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祖父也真是的,这个时候,要见也该见瑜哥儿才对啊。”
“瑜哥儿可是长房长孙。”
“大嫂,你说是也不是?”
二房主母李氏小声嘀咕,心里十分不服气。从小老爷子就偏心,孙子们这么多个,却偏心孙女。
偏心孙女也就罢了,所有孙女一道儿偏心啊,那她也无话可说。
偏偏却只偏心大房这一个,教她读书,时不时地赏赐东西。
这待遇,府里完全独一份,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一个丫头片子,再看重,不也是别人家的?
要她说,老爷子是老糊涂了。
怎么着,也是能继承家业的男孩重要啊!
这平日也就罢了,她一个当婶婶的,不跟小辈计较。
可都到这最后的关节骨了,老爷子怎么还这么糊涂?别人不见就见她,不会想把家业都交给一个丫头片子管吧?
这她就不能依了。
李氏心里愤慨,可何老相爷素有积威,要她一个人去说,她却是不敢的,因此挑动着关氏。
在她看来,关氏生了长房嫡孙,自然心里是更不服气的。
关氏眼眶红肿。
“弟妹快别说了,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作甚么?”
“老爷子愿意见谁就见谁,只要他老人家开心就好。”
说着,关氏低低地啜泣起来。
她是真心难过,她年纪轻轻就成为继室,嫁到何家也没有多大,何盈秀那时还在襁褓之中,她真的不知道怎么照顾好一个孩子。
嫁过来没几天,何盈秀就生了好几次病,她日以继夜地看顾,生怕何盈秀不好,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将将好了的何盈秀不知怎么地就又病了。
何庚学怪她,怀疑她,不信任她……
那段日子她恨不得找根绳子上吊算了,只觉得这日子黑暗地看不到头,再也过不下去了。
在这个时候,是致仕回家的何老相爷伸出了援手,将何盈秀接手了过去,放在膝下,一养就是数年。
关氏此生都感激老爷子的恩德。
这时他眼看就要不行了,关氏难过得不行,哪有时间去想别的。
这个棒槌!
李氏恨铁不成钢,又看向弟妹郑氏,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得了!人家只有个女儿,都没儿子,有啥可急的?
一个个都靠不上,李氏盯着紧闭的房门,只觉得心焦如火、五内俱焚。
再说何盈秀,进去见到面色青白、气若游丝的何老相爷,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一下扑了上去。
“祖父!”
何盈秀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何老相爷和何庚学是她最亲近的两个人。
如今,父亲已经去了,祖父眼看着也不成了。
天大地大,竟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了!
何老相爷见到何盈秀稍稍振作一些,示意小子把他扶起来。
何盈秀见了,也连忙上前帮忙,两个人把何老相爷扶着半躺好了。
“盈秀,同祖父说说,那个萧素素。”
“从你们第一次见面时说起,一丝一毫,不得有任何隐瞒。”
何老相爷的语气肃穆而严厉。
对待晚辈,他一向慈爱,从小到大,何盈秀还不曾见过他这个样子。
只是,这个时候,为什么祖父突然提起素素?
何盈秀觉着挺莫名其妙的,还有点怀疑祖父是不是突然糊涂了。听说,有的老人一辈子精明干练,临到要去了,多有糊涂荒唐之举。
何盈秀心里暗戳戳地有点怀疑。
只是,她一向最是敬爱祖父。
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是糊涂了,也是不愿违拗他的意思的。
因此,何盈秀仍旧按照何老相爷的要求,从头到尾一一地说了,甚至包括越狱的事,没有任何隐瞒。
她边说,何老相爷边问。
问得极为细致,细致得何盈秀以前都没有想过,何老相爷提起,她再三回忆,才能记起一些。
这么看来,何老相爷又不像糊涂的样子。
何盈秀更搞不懂了。
这一说,足足说了好几个时辰,就连午饭都是边说边吃的。何老相爷自然是吃不大下的,何盈秀其实也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匆匆扒了几口,不至于太饿。
等全部说完的时候,起风了。
风卷起窗帘,外头,一缕斜阳进来。
天色,已黄昏。
全部讲完后,何老相爷沉默了许久。
他的面色几经变幻,最后,终于似是下定了决心。
“叫萧素素进来,我要见她。”
听到这话,何盈秀这回倒是不讶异了。
都问了这么久,不见她倒是奇了怪了。
何盈秀便亲自去请了萧素素进来。
外头一阵喧哗,所有的何氏族人都惊了,见何盈秀一个人已经够叫他们吃惊了,如今,竟然还见一个全无相干的外人?
老爷子在想什么?
真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