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鼓,定北军再一次对太平州军展开了攻击。
因为北方军都不擅水战,许多士兵甚至都不会游泳,因此温和就干脆让人将所有的船只都用链条固定起来,如此就形成了一条条长长的大桥,直通往对岸。
围绕着这些大桥,定北军同太平州军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
这样的攻防战已经打了好几日了。
每日天一明,喊杀声便震天响起。
过了一夜,和煦的阳光下,刚刚变得清澈一些的汾河水,转眼之间,就又变红了,随着一声声惨叫,一个个人,如同下饺子一般落入了水里,有人立马就沉了下去,也有许多人在河里扑腾着挣扎。不过,这些挣扎的人,也坚持不了多久,九成多的士兵都不会游泳,挣扎一会儿之后,就沉了下去,偶尔一两个倒是会游泳,只是,好不容易才游到船边,艰辛地爬上船,还没能他们站稳呢,就又被人一箭又射了下去。
这样的过程不停地循环往复、循环往复,一直到天黑鸣金收兵为止。
夜里的汾河两岸,终于安静了下来。
吃完饭,除了守夜执勤的人,其余的士兵累得什么也无法去想,倒头就沉沉睡去,明天下一场战斗在等着他们,他们必须养好精神才行。
至于身边多出的空白,至于明天他们会不会也成为空白这种事,他们已经没有这个精力去想了。
在连续的战斗中,他们仿佛不再是人,只是一个个杀戮机器。
吃饭、睡觉、杀人。
杀人、吃饭、睡觉。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士兵们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将领们还没有睡觉。
汾河北岸,迟敬的大帐内,人头济济。
“我们的箭不多了。”
何先生说道,脸色凝重。
到现在为止,能成功将对方绊在汾河这里,最重要的元素就是弓箭。
双方的士兵人数虽然说相差不大,但是战力却差距太大。温和的军队都是正规军,经过长时间的训练,而且,在几场州际战争中经过了不少实战,淘汰了许多,剩下来的,都是老兵、精兵。战斗力完全不是只临时训练了一两个月,甚至都没怎么打过仗的菜鸟太平州军能够比拟的。
太平州军里也就只有迟敬手下的数万神武兵和武功手下的原晋州兵战斗力要强一些,但这两股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万而已,只有定北军的一个零头。
双方实力天差地别,人数也没有任何优势。
这还是因为刘一雄的定州兵被温和分出去扫作乱的叛匪了,不然,双方的差距还要更大。
不过还好有汾河的阻挡,定北军无法直接冲杀过来,不然这仗干脆也就别打了。虽然温和准备了大量的船只,在这汾河之上凭空造出了一条条宽阔的大桥,方便士兵发起冲锋。但到底汾河河面又宽又长,而北方因为气候寒冷的原因,冰天雪地的天气,河水上冻期足足有数月,因此,船运一向并不发达,会造船的匠人也没有那么多,就算温和举数州之力,也无法凑够可将汾河彻底填平的船只,能生生在这宽广足足有近两千米的汾河上生生造出二十来条宽广的大桥已经十分不易了。
不然,如果有足够的船只,这仗都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的。
但就是这样,太平州军防守的也很不轻松。
虽然借着弓箭这个远攻的利器,能最大限度地杀伤借着船桥冲杀过来的敌人,可新训练出来的太平州军士兵,无论是眼力、臂力和准头都十分有限,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者,大部分的士兵,能将弓拉满射出去就很不容易了,能不能射中目标这种事,根本想也别想了,只能瞎猫碰死耗子,看运气了。
迟敬的士兵和武功的士兵们倒是要好一些,可就是再密的箭雨也不能覆盖所有的敌人,总有漏网之鱼,而且,温和物资充沛,那些冲锋的士兵们都穿了甲衣,这就导致弓箭的效果又打了折扣,中箭倒下的定北军固然不少,但成功穿出箭雨笼罩的范围,冲到北岸的定北军也不少。
迟敬和武功的人需要拦下这些人,却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射箭了。
还好虽然箭术不行,臂力也不行,射不了几箭就弓都拉不开了,不过还好人倒是足够多,一批换一批,一批换一批,倒是勉强支持了下来。
如果一直按照这样打下去,有汾河天险,拦住温和的定北军也不是不可能。
但问题是,弓箭这样的东西,是需要人造的,而且,不仅需要人造,还需要有足够的时间、相应的物资,不是凭空说有就有的。
几天密集不停地射下来,整个太平州的弓箭储备都被掏得差不多了。
“还剩下几天的量?”
迟敬问道,脸色平静。
就算听到这样的坏消息,他也没有丝毫动容的样子。
何先生说:“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消耗的话,就够明天一天了。”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也不想提出来,扰乱人心。
可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他也不是神仙,没办法凭空变出没有的东西。
这话一出,本来刚才就有些心慌的人这下直接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没有弓箭压制,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
“要不要明天减少一下用量?”
何先生提议。
迟敬摇了摇头:“不必,减少用量没有太大的意义,温和、计无双不是傻瓜,一旦发现不对,只怕他们立马就派更多的人冲过来了,一天就一天吧。有箭是有箭的打法,没有箭没有箭的打法。”
“怎么打?”
有将领问。
“死命地打!”
迟敬说。
这话一出,许多将领不由露出了怯色。
毕竟,他们中绝大部分可是都没有上过战场的,让他们隔着远远的射箭还行,可真的亲自上场杀敌?
他们可都是血肉之躯,谁能不怕?
这时,迟敬接着说道:“我这人不喜欢说些虚的,这仗打不赢,我不瞒你们,我们这些参战的人,很可能都要死,最后能剩下多少,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这话一出,诸人大受冲击,有人简直想拔腿就跑了。
迟敬好像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们如果不想打,我不拦你们。”
“你们想走的,底下士兵想走的,都可以走。”
“或者想投降的,也可以,都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