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沉。
“等我回来!”
江沉如是说。
“一定要去吗?”
扈氏问。
“嗯。”
“陈鼎,就我那个副将,经常跟我说,等有一天,仗打完了,他就回家,算来,他的妻子快要临盆了。还有富广,他是我身边的一个小兵,才十几岁,但很是机灵。他说,他的瞎眼老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娶媳妇抱孙子呢。小安,刚刚成亲没多久,媳妇是个秀才女儿,识字,经常给他写信,军中就他的信最多,做梦都喊他媳妇呢……”
“他们都在等仗打完的那一天。”
“如今,他们虽然不在了。”
“但这仗,我还是要替他们打,早一点打完,他们的亲人才能平安,他们的亡魂才能早一天安息。”
“我必须去!”
“这是我欠他们的!”
扈氏听得眼睛发酸。
她治下的子民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么个世道,真是让死人都不能好好死,活人也不能好好地活。
这么个世道,真想早一点结束啊!
“那你去!”
“我等你回来!”
就这样,回来没几天,江沉就又走了。
这次是随云州军大军出发,秦律亲自挂帅,夏先生为军师,江沉为副帅,秦战、何盈秀留守长安,扈三娘全面接手长安和周围四卫城的防务,许州军并入扈三娘麾下,高大为成为扈三娘的副手,负责协助她,迟敬负责边防诸军。
对于江沉破格提拔的事,云州军上下均无异议。
江沉已经用他的勇气和功绩证明了他自己。
在屠刚被图方翼、温和联合攻打节节败退、连连失利时,江沉是他手下诸多将领中打胜仗打得最多的那一个。
“渝州战神”的名声传遍了图温联军,让人头疼不已。
为了对付江沉,图方翼、温和先后派出了手下的大将,但是,最后都折戟沉沙,被江沉打败。
当时战况传回云州军时,就引起了许多云州军将士的注目。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渝州战神”就是江沉,直到如今江沉回归,秦律有意让他担任大任时,才将这事传扬了出来,众将士无不为之心折。
江沉担任此职,实至名归。
大军渐渐远去,江沉的背影越来越小,消失在山道中,再也看不到了。
一阵山风起,温良打了个喷嚏。
温雅忙拉住了他的手,小手冰凉。
“娘,我们回去吧!山里风冷,弟弟怕是有些受不住。”
扈氏一看,温良鼻子都开始流鼻水了,唬了一跳:“你这孩子,冷怎么不说呢?之前叫你多穿点衣服你也不肯穿,这会子受凉了吧?回去就先给我喝一大碗姜汤,这回可不准找借口不喝了。”
一边说,一边解自己的斗篷要给温良围上。
不过,温善的动作更快,一把抱起了温良,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下不冷了吧?”
“娘,你们几个慢点回,我先带他骑马回去。”
扈氏连忙道:“好,你们快回去。”
温善抱着温良跳上马,去了,后头传来扈氏的叫声:“回去记得泡个热水澡,还有姜汤,姜汤别忘了。温善你看着他喝,小心他倒了!”
温良的脸顿时苦了起来。
他最讨厌喝姜汤了。
温善悄悄同他说:“那我替你喝一半?”
温良笑了:“谢谢大哥。”
温善一拍马,加快了速度,两人不再说话,只有风呼呼地吹着,不知不觉,已经入冬了,山里的风越来越凉,越来越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善怀中的温良突然冒出了一句。
“大哥,你说,”迟疑了一下,温良才继续道:“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温良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是,身为兄弟,不需要说,温善也一下子就知道了他说的是谁。
温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就是个恶魔!
可,这个恶魔也是他们的父亲!
温善也不知道他是希望他有事好,还是没有事的好。
温善久久无言。
温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问。
最后,温善没有回答温良的问话,只是摸了摸温良的头,对他道:“我们回家吧!”
是的,回家。
他们的家。
想及此,温善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暖意。
自从发现了温和秘密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家了。
这么多年以后,他才总算,又有了家。
温良乖乖地应了一个“好”字,藏在温善怀中的眼,却有些黯然:他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吧?娘、大哥、大姐都说爹是坏人,会伤害他们。可是,温良不记得爹有伤害过他啊?但娘、大哥、大姐也不会说谎。温良一直很困惑。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为什么突然说散就散了。
他其实很想爹,也很担心爹。
江表舅很厉害的,大帅也很厉害,父亲他能打得过他们吗?
温良不希望江沉受伤,但他也不想父亲出事。
真希望,大家不要打仗,还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为什么会有战争这样的事发生呢?
对,都是那些关外的异族,都是他们,不是他们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的!那他们一家人,定然还是在锦花城过着安静祥和的生活。那个时候,有爹、有娘,所有的人都在,不像如今,爹见不到了,娘、大哥、姐姐们也总有很多很多事在忙,经常只有他一个人。
温良想念锦花城,想念锦花城的家。
这里,才不是他的家呢!
但这话,他不能说。
娘、哥哥姐姐们,都不会喜欢听的。
温良只能将这样的想法埋在心里。
不然,他还能干什么呢?
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什么也做不了。
他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找父亲吧?而且,他也不知道父亲如今在哪里啊?外面兵荒马乱,坏人很多的,温馨说,那些坏人最喜欢抓他这样的小孩子了,因为肉嫩骨头烂,炖着可好吃了。
温良听了,一连做了好多天的噩梦。
他最讨厌温馨了!
温馨不知道弟弟正在心里腹诽她,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扈氏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她也没有听到。
“这孩子,怎么魔怔了?叫了几声也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