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欢眉眼不经意流露出些难过。
薄雁廷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方明欢手指蜷了蜷，没有挣开，任由他牵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打量了一下他们两个，只觉得这两人气质不凡，猜他们大概是来送温暖的，于是打开铁门走出来，好声好气地询问道：“两位是有什么事么？”
薄雁廷看向方明欢。
方明欢拿出纸，写道：捐赠。
薄雁廷猜到了，她要拿那笔“卖房”的钱来捐。
中年女人点点头，笑容和气，“咱们打算捐赠多少？”
方明欢正要写，薄雁廷把她拦住了。
直接把那么一大笔钱给福利院是不明智的，资金用途和监管都是问题。
薄雁廷擅自替方明欢做了决定，冲女人说道：“今天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福利院的运营情况，后期我们会设立一个基金，每年定时捐款。”
方明欢抬头看了眼薄雁廷。
她今天来的确是想直接把银行卡交给福利院的负责人的。
虽然他的做法的确更合理，但是太麻烦了。
薄雁廷垂眸，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中年女人听到“基金”两个字，眉头高挑，知道不是平时那种小打小闹的，赶紧把他们迎了进去。
她直接把他们领到了二楼的院长办公室。
院长是个将近五十多岁的男人，花白的头发，有些瘦削。
中年女人和院长大概讲了下情况。
院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大概聊了聊福利院目前的情况，虽然他们福利院属于事业单位性质，但是向上面申请资金真的有些困难。
中途，薄雁廷接到一个公司电话，他看了眼方明欢，示意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外边去接电话。
院长以为做主的是薄雁廷，于是停下话头，打算等薄雁廷回来再继续。
方明欢从头到尾没说过话，院长担心冷场，他递给方明欢一张自己的名片。
名片上写着“方知远”和一串电话号码。
他真诚道：“小姐，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我联系。我们福利院这些孩子真的非常感谢你们这些爱心人士的帮助！”
方明欢也撕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递给院长。
院长接过纸，礼貌性地看了一眼，然后动作顿了一下。
他重新抬头看向方明欢，打量了一番，迟疑地问了一句：“你叫方明欢？你以前是不是我们福利院的啊？”
方明欢错愕地点点头。
院长眉毛都飞起来了，他看看方明欢，又看看自己的同事，笑了起来，“我就说我没记错！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
福利院来来回回那么多小孩，如果是别的小朋友，方知远还真不一定记得。
但是方明欢他记得很牢。
当年，他三十岁的时候，调到这个偏僻的福利院当院长。
当时领养女婴的人不多，方明欢快三岁了还没被领养走，连个名字都没有。
福利院的小孩名字都起得随意。
方知远便让她跟了自己姓方，叫“方明欢”。
方知远和妻子结婚那么多年也没孩子，他看方明欢可爱，原本想如果等方明欢再大一岁，还是没人领养，他就自己把方明欢领养回去。
后来过了几个月，方明欢终于被一户陈姓人家领养走。
只是没想到一年后，那户人家家里有了变故，又把方明欢送了回来。
彼时方知远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再想收养方明欢，他太太就不同意了。
他心里对方明欢有一种莫名的亏欠。
好在方明欢五岁那年被孟玉兰领养走。
没想到，现在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薄雁廷此时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
一进门，他就看到院长面色红润，看着有些激动，一只手掌还搭在方明欢肩膀上，好在很快松开了。
薄雁廷皱眉，声音淡了几分，“怎么了？”
院长见薄雁廷回来，连声道：“您说巧不巧，方明欢名字还是我取的，这么多年没见，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
薄雁廷也有些惊讶。
他刚刚提议成立基金来捐赠，也是不想方明欢个人和这个福利院有私下什么瓜葛。
没想到院长还能记起方明欢来。
薄雁廷不想再待下去，他看向方明欢，重新牵过她的手，询问她的意见：“要不今天先回……”
方知远听见对方想走，怕捐赠的事情泡汤，又给薄雁廷递了张名片，还想打打感情牌，抓紧又说了几句。
“很感谢你们这些爱心人士，这些年遗弃小孩的太多了。还有些不负责任，领养又再次弃养的。像方明欢就被领养了两次，这种对孩子心理影响都很……”
薄雁廷蹙了蹙眉，“……领养两次？”
他以为方明欢被遗弃后，就被孟玉兰收养了。
“是啊……不过也是没办法……”
方明欢嘴唇紧抿，似乎也不太想多提以前的事情。
薄雁廷看了看她的神色，不再多问，直接说：“我们先走了。”
院长扬了扬手上的纸，道：“好，好，以后常联系。”
薄雁廷扫了那张纸一眼，上面写了方明欢的名字和号码。
他拿了张自己的名片递给院长。
方知远接过名片一看，有些惊讶：“……薄氏集团……”
薄雁廷不动声色地把院长手里那张纸抽了回来，道：“以后联系我就可以了。”
方知远当然知道薄氏集团的实力，每年电视报道的公益活动都是几十几百亿地砸，没想到他本人会来这个小小的花海福利院，还主动给了名片！
方知远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点头，“好，好！谢谢薄总！”
薄雁廷便带着方明欢离开了。
两人慢慢走出福利院，日头又西斜了一点。
方明欢突然停在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幽深地眺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建筑，阳光照进她琥珀色的眼睛里。
薄雁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远处是一座废弃的幼儿园，涂了各色彩漆的外立面已经脱落斑驳，铁门也已经锈迹斑斑。
方明欢的眼神过于专注，眼底弥漫上一层温柔又缱绻的雾气，像是陷入了某种思念。
薄雁廷心里泛起一丝不安，他拉了拉方明欢，似乎要把她唤醒：“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