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姨娘最终被拖去了小佛堂，孟若枝不忍看，闭上眼微微战栗着。
想好好坐下谈谈的心愿，到底是个奢望。
还未从哀伤中挣脱出来，耳边便是一声不陌生的命令，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把玉牌交出来！”
孟长舟眼神绕过禧嬷嬷，直接瞪向了她身后的孟若枝。
“你是不是从大姐那里偷的？识相点就交出来，不然等我告诉大姐，少不了你一顿板子。”
孟若枝只觉得心累，为什么府里好似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这难道不是她家吗？
反问道，“二哥，玉牌是大姐姐交给我的，你若不信大可进宫去问她，再说，若是偷的，怎么三位嬷嬷又会知晓？”
“大姐怎会把玉牌交给你？”孟长舟不屑到声音都高昂了起来，他是一同跟着进宫的，大姐都没有给他任何东西，怎么可能交给府里的庶女。
眼珠一转，眸中愤怒更甚，“莫不是大姐让你转交给我，但是你私心独吞了？”
孟若枝已不想再辩驳，无力地淡淡道出一句，“没有。”
孟长舟轻蔑地“嘁”了一声，这庶女从小就会装可怜，以为自己多楚楚动人呢，也就大姐心慈手软才带她在身边。
“呵，你刚说裴姨娘是下人，那你这个下人生的庶出在我面前也高贵不起来，我可是嫡子，我还在呢，你凭什么拿着嫡姐的玉牌试图妄想掌管父亲留下的人？”
孟若枝抬手拦下要为她出头的禧嬷嬷，有些事情总得迈出第一步。
她不能一味的退让，也不能总躲在大姐姐的羽翼下，让嬷嬷保护。
“二哥说得不错，我是庶出，但也姓孟，是将军府的五小姐。这玉牌是大姐姐亲手交给我的，妹妹理应要完成她的嘱托。至于大姐姐为何不交由二哥，自然也是有她的考量，她没有说，我便没有问，二哥好奇的话，还是那句话，可以去问大姐姐，只要大姐姐开口，妹妹立即双手奉上，绝不说一句废话。”
孟若枝第一次直视着从小就厌恶她的嫡兄说完一段话，语气清冷而坚定。
孟长舟微微一愣，“你别以为我不敢，走着瞧！哼！”甩了下袖子，转身回自己院子。
他几日前从宫中回府后，还听大姐的清点了一下父亲留给他的人。里里外外七八个，除了几个平日里监督他练武的师傅，还有几个年纪尚小的，也算能拼个小队出来了。
他得意了没两天，孟若枝居然拿到了府里几支正规的侍卫队。
这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秦郁！”
“二少爷有什么吩咐？”闻声后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秦郁站定在孟长舟眼前，恭敬地拱手。
“你去给我把孟若枝手上那块牌子拿过来。”孟长舟越想越气，那玉牌那么管用，孟若枝的身份也配碰？
秦郁微微一怔，拒绝道，“二少爷，属下恕难从命。”
“什么？”
秦郁不卑不亢，对孟长舟更为凶狠的眼神视若无睹。
“二少爷想练武，想上进，或是想要属下去查探消息，属下义无反顾，必定竭尽全力。但为防止二少爷误入歧途，将军有令，有违情义、道理、法规之事，绝不可做。”
二少爷讨要不成，居然让他去偷，他活这么多年，就没做过这么无耻的事。
“你们！你们是父亲给我的人，自当听我命令，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轮得到你去认是非对错？我说的就是对的，就是非做不可的！”
“二少爷此言差矣，属下等都是将军编制下的兵士，如今的任务是任将军府侍卫，各有其职。我等不是奴仆，没有什么主子，只有上峰，那便是将军。如今将军不在都内，府内五小姐拿着玉牌，见玉牌如见将军，属下等人听从五小姐的，哪有下属去偷上司东西的，这不是乱了套嘛。”
说实话，二少爷除了在武学上有些天赋，气质与将军根本是天壤之别，原先他还以为是因为裴姨娘这样的人管家，府中才教不好少主子们。
可刚才看了五小姐才明白，教育固然重要，可有些东西，是学不会的。
二少爷在书院求学多年，又在营中历练过不少时日，可待人处事，胸怀气度，还远远不如年纪尚小的孟若枝。
难怪大小姐宁愿将玉牌交给五小姐，也不给二少爷了。
“你们！”孟长舟气到呼吸都不顺了。
秦郁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纸，“二少爷，这是几日来兄弟们查到的情报。”
“拿走，我不需要你们帮忙！”
“二少爷的吩咐我等已完成，看与不看是二少爷自己的事，东西属下就放这儿了。”秦郁放下手中物，出于对将军的忠心，还是提醒了一句，“单秋儿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
在孟长舟错愕的眼神中，秦郁又施一礼，面无表情地离开，“属下告退。”
另一头接连应付了裴姨娘和孟长舟的孟若枝，回府才不到一个时辰，踏进自己院子的时候，已觉精疲力尽。
三哥和四哥不知去了哪里，前院闹这么大动静，也不见有个影子。
今日二哥在家，说明书院是不上课的，四哥也不知回来了没有。
大概在书房吧。
三哥平日里和姨娘关系最为亲近，怎么都没露面。
院中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扫地，孟若枝满腹疑问，走近问道，“三少爷可在府中？”
洒扫的丫鬟身子一抖，小声回道，“回五小姐的话，三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不在府里。”见孟若枝脸色不好看，小丫鬟抖得更凶了，生怕自己会被发落。
毕竟五小姐被皇后召进宫一次后，连姨娘和二少爷都不放在眼里了。
谁知孟若枝只是“嗯”了一声，便回房了。
禧嬷嬷扶着孟若枝坐下，“五小姐坐了许久马车，回来又说了那么多话，肯定是累了，洗漱一番，先休息休息吧。”
孟若枝的确累了，便叫人去备水。
“三位嬷嬷先去住处放东西吧，我身边的大丫鬟只有颖儿，嬷嬷们也认识，让她带你们认认路。只是屋子少不得要打扫一番，还好院子里做杂活的丫鬟也有两个，给嬷嬷们使唤就是了。”
禧嬷嬷心中惊讶，五小姐院里竟然只有这么几个人，也太不像话了。
面上不显，“五小姐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让外头的丫鬟们带咱们去就行了，不劳烦颍儿姑娘。只是小姐的院子里伺候的人太少了，咱们几个本就是要帮着小姐料理后院的，正好先去收了府上的账册，看过之后明日才好跟管事碰面，至于后院的丫鬟小厮婆子之类的调配，等看过账再做打算，您看这样可以吗？”
“也好，账册收了就放在我书房里吧，那里也宽敞，睡的屋子收拾出来之前，三位嬷嬷就在那儿歇歇脚。颖儿还是跟着去，我实在是累了，沐浴后想睡一觉，不用服侍。”
颖儿适时上前扶着禧嬷嬷的胳膊，扬起两个甜甜的酒窝笑着，“嬷嬷让婢陪着吧，院里小丫鬟不懂那些的，小姐本就不爱人多，何况安顿好嬷嬷，小姐才能放心休息呀。”
禧嬷嬷不好再拒绝，对颖儿的好感又多了些，拍拍她搭在自己臂弯内的小手。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五小姐身边这个小丫鬟，礼仪周全，说话恰到好处，讨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