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朱的情绪几近崩溃,李清连忙出言安抚他。
“重八哥,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李世民:怎么这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是了,想当初咱……呸呸呸,被他老朱带歪了,想当初我和贤弟初见的时候,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他说的就是这句话。
“你也不能这么看,底层宗室们固然没饭吃,但正所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这不……咱大明有个规定,宗室犯错后,会扔到凤阳圈禁。”李清开始从历史上找真实事例:“很多没饭吃的宗室们为了混口饭,往往会选择出动整点不致死的小毛病,以此来被发配到凤阳吃牢饭。”
“永远不要低估大饿人的灵活程度,比如老五朱橚的孙子朱勤熨,因为朝廷拖欠他的禄米,所以他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写了一道奏疏直呈当时的嘉靖皇帝,里面的话反正不太好听,总之就是给嘉靖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地臭骂了一顿。”
“他想的当然比较好,这封奏疏伱嘉靖皇帝改了,那也不亏;如果你生气把我扔进凤阳高墙,咱也有饭吃,怎么着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他也得偿所愿,嘉靖看完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就给他塞凤阳里了。”
“他是进去了,端上了铁饭碗,但他的儿子朱朝高没着落了啊,穷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买条兜裆布都恨不得分期付款。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左思右想最终学习父亲也给嘉靖上了个奏疏,嘉靖皇帝没多想,也给他扔了进去父子团聚,享受牢有所养,牢有所依的日子。”
“在凤阳高墙里,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也不用担心寒来暑往,更是不愁吃穿,父子俩过得也算舒坦,压根儿就不想出去。”
说到这里,李清实在是乌龟办走读——憋不住笑了,他乐了半天,甚至还把边上的李世民带得一起哈哈大笑。
不得不说,我大明的宗室的确有活,抽象起来遍览上下几千年都找不出这么一批狠活者。
没活?没活谁姓朱啊……
笑了一会儿,他擦擦眼泪问道:“重八哥,小标,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结果没待几年,嘉靖他……死~了!新帝登基后大赦天下,又给爷儿俩放出来了!”
李清甚至能想象到当时朱勤熨父子是什么心情——咱的饭!!!
“这这这……咱的儿孙啊,过得也太苦了……”朱元璋感觉心里一抽一抽的,但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他,并没有像李世民一样泪腺发达。
他已经不敢想后世的子孙们到底过着什么日子了,想想就觉得揪心。
其实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李清刚刚说的也只是那群过得不好的宗室们。
“嗨,这还是比较合法的,他俩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说完大饿人,就要说说大恶人了。”李清笑着说道:“就是前两个月刚生下的那个朱桂……嗯,他应该是代王,他的六世孙朱充灼仗着自己宗室的身份,在大同纠集一群不法之徒欺行霸市,鱼肉乡里无恶不作,甚至连大同知府都敢抢……”
*来自朱元璋的暴怒值+5000
“什么?!他竟敢这样胡作非为!”老朱的血压一下就上来了。
李清没接话,而是继续给老朱讲述朱充灼的大缺大德。
“对于有这么个弟弟,时任代王朱充燿非常开心,有你这么个弟弟我真是修了八辈子血福了,感动之余,他和大同巡抚联手给朱充灼举报到了朝廷那边。”
“嘉靖皇帝当即将朱充灼等人罚俸一年以儆效尤,但对于他们来说,朝廷给的禄米可是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这一下把命根子断了,这可要了命了。”
“于是,朱充灼纠集一帮同样被朝廷拖欠俸禄的宗室们,决定向朝廷武装讨薪。他们计划对内勾结白莲教,对外勾结鞑靼人,计划挺不错,但信使刚出大同就被逮了个正着。”
“就这样,朱充灼的武装讨薪计划提前破产,得知此事的嘉靖大为震怒,你敢在我头上动土,那我就在物理上送你入土。经过有司审理,朱充灼等人被赐自尽焚尸。”
*来自朱元璋的暴怒值+10000
“畜生啊!畜生!”朱元璋震怒不已,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后代的子孙们竟然给他开了这么一个大眼儿。
“像朱充灼这样的人可并不少,除了密谋造反的,还有上街打砸抢烧的,有痛殴当地官员的,总之就是个师傅领进门,枪毙在个人,各有各的刑法,你这《大明律》除了封皮,宗室子孙们可全都犯过。”
李清摊摊手,表示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当然了,也不能说宗室们都过成了这样,这只是小藩的苦难,大藩们过的可比谁都滋润。就比如秦晋之类的大藩,他们的后人兼并土地,掳掠民田,过的比谁都好。”
“叔父可有两全其美之策?”朱标立刻问道。
“你是大明太子,你爹是皇帝,这种事儿应该你们想啊,我只能给你们一点浅见。”李清摊摊手,“所以我还是建议不如就从根儿上更改,不如就爵位降等继承,于国有大功者可以世袭罔替,正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当断则断吧。”
“就是,你看我大唐就没有宗室问题。”李世民在一旁插嘴道。
朱元璋撇撇嘴:“你大唐是没有,因为你大唐的宗室都被武则天杀没了!”
李世民掩住心口,痛,太痛了……
“其实这些个藩王,到了大明灭亡的时候,实际上对朝廷也没什么贡献……”李清说到这里,准备说一下那些个过得穷奢极欲的藩王。
对于李清这句“大明灭亡”,老朱倒也没什么震惊或者暴怒的,毕竟这世界上哪有千秋万代的王朝?
“万历四十年,万历皇帝的儿子福王就藩,郑贵妃要求赐田四万顷,群臣据理力争,最后不得已改为两万,又提出一堆要求。”
“第一,庄田四万顷减半,仍须两万顷,中州腴土不足,取山东、湖广的良田凑足;第二,籍没张居正的财业,尚存官的拨归福府;第三,从扬州到安徽太平,沿江各种杂税拨归福府;第四,四川盐井的一部分收益划归福府;第五,请淮盐一千三百引。”
听到这里,老朱的头发都根根儿竖起来了。
*来自朱元璋的暴怒值+10000
“穷奢极欲!简直穷奢极欲!”他愤怒地骂道:“这万历狗皇帝,竟然他娘的这么溺爱福王?”
“这还不算完,”李清怜悯地看了老朱一眼:“明末农民起义爆发后,四方征兵队伍行过洛阳,士兵们尽皆表示愤慨,洛阳富于皇宫,神宗耗天下之财以肥福王,却让我们空肚子去打仗,命死贼手,何其不公!”
“当时退养在家的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多次劝福王说,即使只为自己打算,也应该开府库,拿出些钱财援饷济民。然而福王不听,等到起义军攻破洛阳之后,他的这些财货全都肥了义军了……”
“当然也不只他一个,像你儿子蜀王的后人,和他一样……一言难尽,突出一个铁公鸡一毛不拔,要钱不要命。”
*来自朱元璋的暴怒值+20000
“改革!咱必须改革!这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啊!!!”朱元璋简直心痛至极。
“没事儿,这种事情也不着急,反正总会有个办法,不急于一时。”李清安抚着老朱的情绪:“说完藩王的问题,就得说说丞相的问题了。”
朱元璋心情变得也快,立刻从对后世子孙的悲愤之中转过心神,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洪武十三年,丞相胡惟庸密谋造反,事清泄露后被诛杀。”李清继续讲述着:“在诛杀胡惟庸之后,重八哥你就再也没有设立过丞相,并且将这个官职彻底废除。”
对于胡惟庸谋反一案,众说纷纭,有人说老朱只是为了取消丞相而杀胡惟庸——但事实上来看,胡惟庸也的确该死,他的死不说是大快人心吧,至少也可以说是普天同庆。
“从此之后,丞相的权力被分散到六部,皇权得到空前加强。”
“嘿,咱正想这么干呢。”朱元璋不禁一乐:“只是苦于废丞相之后,原本身为丞相的胡惟庸没地方安置,所以就一直没有动这个位置。”
“有丞相帮忙分担一下政务,不是也挺好的吗?”李世民在一旁忽然说道,“皇帝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将政务全都揽在自己这里处置。”
“这就是执政理念不同的问题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李清笑着对李世民说道:“后人总结出的无数经验,相当多的一部分都是从你大唐身上汲取的。”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
“不过后世弄出来的那个内阁也挺不错,相当于承担了丞相的义务,却没有丞相的权力。”李清继续说道。
“内阁?”老朱一下就来了兴趣,他虽然是个工作狂,也是个控制欲爆棚的人,但能不分出去手中权力还能省省心的事儿他也想办。
“大明太宗时期,皇帝选拔翰林院官员作为殿阁大学士,入值宫内的文渊阁,随侍皇帝,并开始参与机密事务的决策,“内阁”由此出现。”
李清说到这里,老朱的神色十分感兴趣,随后李清的话锋一转。
“后来,内阁地位日益提高,权力也逐渐膨胀。大学士有了替皇帝起草批答大臣奏章的票拟权,主持阁务的首辅更是权压众臣。夏言、严嵩为首辅时,“赫然为真宰相,压制六卿”。张居正任首辅时,大权尽归内阁,六部几乎变成内阁的下属机构。”
“内阁权力的膨胀,原因其实有很多,但最大的原因可能是皇帝的有意放纵。”李清说着摊摊手。
实际上也是这样,内阁在成化时期还是“纸糊三阁老”,但到了明孝宗时期开始有意提升内阁地位。很多人都误以为内阁从一开始地位就很高,其实不然,原本内阁地位是低于六部的。组阁之初,阁臣成员都出自其他朝廷机构,当然以“六部”骨干心腹为主。仁宣时期,以“三杨”为代表辅政近臣直接入阁,内阁权力迅速提升。
在没有了丞相之后,掌管人事任命的吏部尚书便俨然成为“天官”,论品位要在阁臣之上。在洪熙时期,大学士杨士奇加至三孤兼尚书衔,然而叙位时还是居于吏部尚书蹇义及夏原吉之下。
弘治四年的时候,吏部尚书王恕还排在时年以礼部尚书入阁臣的丘濬之上;然而到了弘治六年,朱祐樘便改让丘濬居王恕之上。从这时候开始,由侍郎、詹事入阁的人,班皆列于六部尚书之上。
真要说内阁完成最后一步进化,那害得看我朱·老道士·大扑棱蛾子·朕的钱·厚熜。
“这岂不是有丞相之实,却无丞相之职吗?”老朱恶狠狠地说道。
这丞相看来是白取消了,后代虽说没有重新设立丞相,但这内阁首辅,俨然不就是宰相吗?
“说到底,内阁权力逐渐膨胀,主要还要归功于后世皇帝一代一代的努力。”李清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内阁这个机构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你的子孙们身上。”
“咱明白了!”朱元璋恶狠狠地看向朱标。
朱标心头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随后不详如期而至,他的屁股上挨了一脚。
“混蛋!你看看你的那些个后代,都干了些什么!”
老朱咆哮如雷。
李清张张嘴,决定还是不说了。
这可不赖他啊……是你朱元璋动手太快,小标啊,要怪就怪你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爹吧。
朱标苦着脸,被动承受着老爹那爱的大飞脚。
算了,踢两下就踢两下吧,后人不争气,那自己是得受受罪。
李世民戏谑的目光看向李清,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贤弟总是一天天那么高兴了。
嘿,这乐子嘿,不白看,的确让人快乐。
但老朱和李世民明显不一样,对于这个好大儿他也是实在舍不得。刚才要不是实在太生气了,他也不至于动脚踹人家。
踢了两脚后,老朱开始心疼了,他放下脚,拍拍靴子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问李清。
“那胡惟庸之后呢?还有什么比较大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