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他们这一队刚走出贡院门口，就看见门外的人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大家紧贴着栅栏向里面看，凌霄听见了哥哥的喊声，跨过栅栏，向外挤了过去。
哥哥从凌霄手中将书篮接了过去，赶紧将手中的竹筒递给凌霄，“霄霄，赶紧喝口水，这是今天下午专门让客栈掌柜给煮的绿豆水，赶紧喝两口。”
这考试过后，一放松，听哥哥这么一说，凌霄确实觉得有点渴了，拿着竹筒，“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绿豆水。
哥哥一手提着书篮，一手拉着凌霄，嘴里说道：“凌谷他们三个还没有出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你哥哥我在这里等。”
“哥，我和你在这里一块儿等，估计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会出来。”
两人在距离人群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一块石头坐着。
此时，天色渐晚，估计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要鸣炮提交试卷。不过如果有生员剩下一篇或者两篇未眷写完成，可发放蜡烛，写至黄昏结束。
哥哥安置好他之后，又去贡院门口守着，等凌谷他们三个人出来。
凌霄出来这段时间，正是生员们出来的高峰期，门口栅栏处挤满了人，看见自己等的人出来，赶紧上前搀扶。
嘴里说道：“受累了，回去好好歇歇。”绝口不提考的怎么样这回事。
不过单看着考生的状态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双眼无神、垂头丧气定是有考的不如意的地方，虽有疲惫，但出来便是笑容满面，考的应该不错。
不过这最后能不能中了举，还是那三进院的考官们说了算。
不大一会儿，哥哥带着知衡过来了。知衡状态不错，这头场考试应该是有把握的。
已近黄昏，凌谷和小牛还没有出来，此时贡院门口等候的人在逐渐减少，煜熠、梁冀他们都已经出来回去了。
凌霄不禁有点担心，和知衡跑到栅栏门口站着，哥哥看他们过来了，问道：“怎么不在那里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凌霄回道：“有点担心凌谷和小牛，他们现在还没有出来，不知道他们考的怎么样了？”
旁边有其他人在等候，说道：“可不是吗？急死个人了，我家少爷还没有出来呢？”
随后那人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我家少爷考的怎么样，平时我家少爷学习那么好，按理说早就应该出来了。”
那小厮在那暗暗担心，生怕他家少爷出什么事。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凌霄他们看见贡院的大门重新打开来了，凌谷和小牛他们还掺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还不等凌霄他们走到跟前，就听见刚才那小厮喊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赶紧从凌谷他们手中接过他家少爷。
只见那名生员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难道是中了暑，凌霄不敢确定，稍微走近之后，凌霄才知道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应该是被分到臭号了，身上一股茅房的臭味。
那名生员整个身子靠在了小厮身上，虚弱的对着凌谷他们开口说道：“在下是济南府生员胡三省，感谢两位援手，不过今日我身体有所不适，改天一定好好谢谢两位。”
然后又给凌谷他们说道：“我就在济南府南边的绸缎巷居住，你们要是有事可以到那里找我，到南城区那里打听胡家绸缎庄就可以了。”
说完，告别了凌霄他们，坐上一顶轿子就回去了。
凌霄对着凌谷他们说道：“我们也回去吧。”
几个人提起书篮向福泉客栈走去，回去路上，凌谷说道：“在龙门那里等的时候，碰见了刚才那名书生，他一进龙门的时候，你不知道那身上的味道太臭了，我们其他人都不敢上前，后来，看他脸色实在不好，随时要倒地上的样子，我和小牛赶紧去扶他，然后就一块儿出来了。”
随后，凌谷又感叹道：“幸好我们没有分到臭号，不然估计比他强不到哪里去。”
凌霄听了点点头，想起了之前去茅房时候的那味道，真希望能在周围点一些熏香去去味道，不过也有可能，两个混合在一起变成更难闻的味道。
回到客栈的时候，赵谦他们已经回来了，掌柜的专门在后院摆了几张桌椅，在四周挂上许多红灯笼。见凌霄他们进了后院，掌柜的一脸热情的招呼他们，“几位秀才公，可是要吃点什么东西？”
凌霄说道：“掌柜的，和之前一样，来五碗饭，四碟小菜，十个馒头，再弄带你绿豆水来。”
“好嘞，几位秀才公，等你们收拾好行李，这饭菜保证给你们准备好。”
凌霄他们回房间将行李放下，然后将东西规整一下，又重新到后院里。大家都考了一天，每个人都饿了，说不多说，等掌柜的上饭之后直接开吃。
桌子上是饭筷敲打的声音，不知道谁开了个头，开始说今天考的题，就像一滴水炸进了油锅，后院开始嘈杂起来。
“我还没有眷写今天考试的内容，等吃过饭之后要赶紧眷写下来。”
“这么晚了，明天再写吧！”
“这可不行，万一明天忘了怎么办。”
有人感慨：“今年的《诗经》好难啊。”
“你修的《诗经》的吗，我修的是《尚书》，《尚书》也不简单。”
凌谷也说道：“今年的《诗经》确实难，我都不知道最后一道题我是怎么写完的，看来我今年的乡试是没有希望了。”凌谷有点沮丧。
这时候的安慰有点苍白，其实每个人考的怎么样，心里都有数。
不过面对接下来的考试还是要打起精神，“乡试考试这么多人，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考上，也没有谁确定说一定就考不上，好好准备后两场的考试，如果现在就放弃，那是真的就考不上了。”
凌谷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不用担心，后两场我肯定也会好好考的。”
这么多生员在乡试考完的第一场聚在这里吃饭，是难得的缘分，也难得有这样的环境。
原来想要去屋里眷写试卷的生员也不回去了，大家在后院点上艾草，打开话匣子在那里聊天。
有人问凌霄：“四书义的第一道题是什么回答的。”
凌霄将他回到的内容背诵了一篇。
那位书生听完之后，对着凌霄说道：“好，写的实在是好，怪不得学院的山长这么欣赏你，不仅破题破的好，后两股也写的好，气势浑厚流转，你这水平肯定能中举。”
另外一名年长的生员说道：“这一篇写的好不算数，要都写的好才行。”
“看你说的，人家有能力写出一篇这么好的，其他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可不一定。”
“你就嘴犟吧。”
“我不是嘴犟，这是事实。”
......
看两人争吵不下，旁边的生员听不下去了，“写的好不好，让凌秀才再说一下剩下的两篇不就行了吗？”
众人纷纷表示，“对啊，凌秀才，您再说一下其他两篇。”
凌霄听了大家请求，又背了一遍其他两篇。
第一篇写的好，可能还会有人说侥幸，可接下来的两篇写的也不差什么，这就是实力了。
“以上是我的拙见，大家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也可以说出来。”
凌霄说完之后，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就听见刚才还在和较劲的那位年长的生员，忽然喊了掌柜的一声，“掌柜的，来壶酒。”
“好嘞，客官，您稍等。”
不知道情之所至，还是酒意上头，那位生员喝了酒之后，开始坐在那里抹眼泪“没想到我考了这么多年，不如一个弱冠少年，我已经考了整整三次了，这是第四次了，今年要是再考不上，以后我就不考了。”
随后便是嚎啕大哭，哭尽自己这十年寒窗苦读、九年屡考不中的郁闷，哭尽自己的委屈，抑郁不得志。
旁边的生员听了，心有所感，有的人眼眶开始红了。科举中的苦，他们也尝到过，但吃苦不要紧，就怕苦尽不能甘来。
情绪需要发泄，头场结束的夜晚，凌霄就在那里听着众生员讲他们如何求学、怎样考试，讲其中的酸甜苦辣，讲生员们的百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