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章夜谈
再联想到之前那只长得很像吴老太的东西,它满嘴血污那一幕,让郁文轩这个猜测更加可信。
可如果是病的话,到底是什么病会让人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病因又是什么?
注意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姜黎,无论是白研良,还是郁文轩,都有一个更加惊人的猜测。
那就是,造成这场瘟疫的罪魁祸首也许才是这次任务的根本所在。
“白先生,许小姐呢?”
这时,姜黎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这句话。
白研良是一个人进来的,而且他拴在手腕上的绳子也不见了。
难道,许知非也出事了?
白研良没有看着姜黎,说到:“她可能,遇到了一些麻烦。”
“许小姐怎么了?她需要我们帮忙吗?”
姜黎连忙问道。
白研良摇了摇头:“姜小姐,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乐意接受别人的善意,而且有些麻烦,不添乱就已经是最好的帮忙了。”
姜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屋子外下着大雨,雨声在山洼间回荡,掩盖了所有声音。
“休息吧,轮流守夜,我和郁先生先来。”白研良看了低着头神思不宁的姜黎一眼,低声说道。
姜黎恍然回过神,点了点头。
见姜黎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白研良和郁文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起身来到屋檐下。
眼前就是厚重的雨帘,黄豆大的雨点密集砸下,溅起了破碎的水花,黝黑的天空像是在向大地抽打着无数雪白的鞭子。
“白先生,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郁文轩靠在门边,仰头看着黝黑的天空,低声道。
“人类渺小无知,动物凶猛残酷,自然伟岸惊人,还有鬼神之论,摸不到,看不清,却又似乎有迹可循,但这些……我都不怕。未知的、不可控的,无法真正接触到的,无法匹敌的……才让我恐惧。我讨厌无法掌控的感觉,却又不自觉地沉溺其中,雾集……就给了我这种感觉。”郁文轩收回目光,微微转头看向白研良,“而同样能给我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的,是一个人,你猜他是谁呢?白先生。”
白研良没有回答他,尽管他知道郁文轩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能够看透白研良的人不多,目前加起来也只有三个。
其中,让白研良最意外的是许知非,最警惕的是任无道,而最放心的,反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像疯子一样的郁文轩。
因为白研良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就像理解自己一样。
“如果不是雾集,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郁文轩看着白研良,忽然眯着眼睛笑了。
白研良侧头看着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哈哈哈……”郁文轩似乎很开心,但笑着笑着,他就目光就变了,“白先生,你知道的,剩下的这十几人中,能够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而那个人,毫无疑问会是我。”
说到这里,郁文轩已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了。
他想活下去。
当然,这无可厚非。
谁都想活下去,白研良也想。
他并不伟大,不可能为了其他人牺牲掉自己。
虽然许多人对白研良的印象都是两个字……好人。
或许,在前面加个烂字更加妥当。
但……这次没有人知道,这个烂好人,是白研良认真地模仿着另一个人塑造出来的角色。
他那个烂好人哥哥,也许就是因为类似这样的原因,把自己葬送在了十年前。
而在白研良自己的观念中,为了存活而做的所有事,都是合理的。
他模仿着,学习着,精心打扮着自己,他以研人的性格活着,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他都快忘了本来的自己。
他没有情绪,但却不是蠢货。
他能感觉到她们对他的感情,然而正因如此,白研良才心无波澜。
因为他知道,她们喜欢的是另一个人的倒影,不是真正的白研良……
其实,他也“怕”。
他怕自己卸下面具之后,会成为第二个郁文轩,第二个……大家避之不及的怪物。
十年……一个乍听短暂,实则已经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十年里,白研良没有过哪怕一个朋友……
这是怎样的孤寂,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眼前的郁文轩,是白研良目前遇到的,唯一一个可以不加掩饰地,展现本我的人。
因为他和他,是一类人。
“那篇文档,是你发的吧。”白研良看着郁文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眼睛却很亮,“点明钥匙,挑起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
郁文轩意外地看着白研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白研良的气质在发生变化。
这种不可捉摸,难以解读,无法掌控的感觉,除了鬼,就只有他!
郁文轩的身体在颤栗,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白先生……你真是太有趣了。”郁文轩虽然说得很轻,但靠得却很近,“我只是……帮雾集加快一下进程而已,反正他们早晚都会死,不是吗?”
白研良直视着郁文轩的眼睛,而郁文轩也丝毫不躲闪。
片刻后,面无表情的白研良开口道:“所以,你也是一个只会遵循规则的废物。”
郁文轩脸上的笑意一滞,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了一抹寒光。
“规则?”郁文轩盯着白研良,“我践踏过的规则,不计其数。”
“雾集呢?”
白研良虽然在问,但语气里已经告诉了郁文轩答案。
你遵循了雾集最后的规则,你害怕了,你怕死,怕最后剩下的那个人,不是你……
郁文轩的面色疯狂变换,白研良忽然点出的这一点,恰好戳中了他刻意忽略的一点。
在郁文轩的心中,雾集和鬼,是上下级的关系,其表现就在于雾集制定的规则,不仅是他们,鬼也必须遵守。
所以,郁文轩潜意识里就没有想过要反抗雾集本身制定的规则。
比如……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人。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觉得白研良现在一定充满了讽刺。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规则的破坏者,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更加“遵纪守法”的践行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