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应这句话,听完这长长的故事倒沉默了起来。
看着白祈外婆比寻常老人还要消瘦的身躯,一时间,刘朝国心里有太多情绪轮番流转:既愤恨她们遭遇的不公、又心疼白祈所遇的挫折,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完全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口。
宁慧没有注意到刘老师的神情,继续道:“刘老师,您说的话,小白是会听的!昨天晚上回来她还同我讲,她答应了您以后会去天天上课!小白这孩子脾气倔,但很有礼貌,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多关心关心她。她看着冷,实际上谁对她好,她就会对谁好。烦请您与她多沟通沟通,哪怕再不肯认真学习,只要是去学校待着,也比现在要强很多。”
“自然!身为老师,引导学生本是我应该做的!”刘朝国点头,停顿了半晌,才想起今天来的第二个来由,“请问,白祈同学有没有同你说过,她要去拍戏的事情?”
宁慧一愣,旋即笑了下:“我倒把这件事忘了!说过的,小白昨天一回来就说过,去试镜了什么电视剧。”语气又变得有些追忆,“是……她……以前喜欢的小说,所以去试了试。不过,我担心小白这样会影响上课。”
“这没什么。”刘朝国道,“以前我不清楚白祈为何如此厌学,现在晓得原因后,反倒觉得她去拍戏倒比上学好!这孩子聪明,若真对拍戏有兴趣,我可是非常支持她在这一行业发展!哪怕是转移转移目标和方向也行!一个劲地要求她学习,只怕适得其反。”
“嗯,刘老师说的有道理。”
“不过,娱乐圈水深,我希望白祈同学能够保护好自己!”刘朝国有点担心,“她长得好看……娱乐圈水又深……当初学校的事情已经让她一蹶不振,未来若遇到潜规则之类的怪圈……唉,白祈看起来像是宁折不弯的性子,我担心她未来深受其苦。”
“是啊,我也很担心,算了……晚上我再同她好好聊聊吧。”宁慧觉得心更疼了,她勉力撑起身子,一副摇摇欲坠地模样。
刘朝国明显发现了她不对劲,赶紧上前搀扶了一把:“怎么了?”
宁慧有点呼吸不上来,她虚弱地指了指抽屉,刘朝国赶紧上前从抽屉里取出药瓶:“吃几片?”
宁慧伸出两个手指头。
喂了两片药服下,好半晌,宁慧才喘过气来,眼神黯淡道:“唉……我这身体,实在是拖累啊。”
刘朝国不免叹气,越发体会到了白祈的辛苦,好声劝道:“年纪大了毛病也多,我还不是一样浑身毛病,好好养着就是了!最重要的是宽心,别叫孩子们看着难受。”
宁慧点头,刘朝国顺手要将药瓶放回原处,偶然扫到瓶子侧边一个黑色的图案。
好眼熟……
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索性抛在了脑后。
宁慧缓过来以后,两人又谈了好一会儿,时间有些晚了,刘朝国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宁慧说什么都要把茶叶塞到刘朝国手中。老太太刚刚犯病的时候虚弱,现在倒生龙活虎起来,他硬是没挣开。
算了,拿回去让岳父看看,若是真的朝绿红霞,说啥都要送回来。
抱着可能价值好几百万的东西,刘朝国下了楼梯,走到拐角处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不对啊!
先前聊了这么多,他初步了解到,这两年白祈与她外婆相继生病。而她外婆曾为了高额的医疗费头疼,按说多少钱都垫进了医院,家里应该很穷才是!怎么还能喝得起这么名贵的茶?还有……刚刚仿佛一直没听宁慧提及白祈的父母如何了?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都未露过面,莫非已经……
他没有深入的去思考,却也不好回去再揭人伤疤,干脆摇摇头先走了。
天色渐晚,白祈斜挎着校服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小区门口有卖烤红薯的,想着外婆喜欢,她挑了两个乖巧的拎着回家。
掏出钥匙开门,宁慧没像以前一般高兴的招呼她,反而神情落寞地坐在沙发上。
白祈把烤红薯放在桌子上,耐心问道:“身体不舒服么?”
低头瞧见桌子上的茶杯,她知道外婆并不爱喝茶的,开口道:“刘老师来家访了?”顿了顿,又说,“他说今天家访我不必在场,我估摸着他是想同你单独聊聊。”
宁慧抬头,勉强笑了笑:“是啊,刘老师来问我当初中考的事情。”
白祈轻轻挑眉:“你都告诉了他?”
“嗯。不过没告诉他当年出事的是晚晚,他以为是你。”
白祈不置可否,余光扫着打开的药瓶:“吃过药了?”
“谈及晚晚,我有点伤心。”
谁又能不伤心呢……
白祈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宁慧深吸一口气:“今天我和刘老师谈到你试镜的事情。小白,外婆知道你聪明,拳头又硬,原本外婆是不想阻拦你做任何事情的,但……咱们家没什么势力啊。那个圈子太乱,你长的又好看,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难道都要靠拳头解决么?”
“不然呢?”
“外婆已经折了一个孙女,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宁慧在这方面很是坚持。
许是经历过宁晚晚的事情,让她在这方面变得越发小心。
白祈沉默,没有开口。
宁慧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踌躇片刻,上前拉住白祈的手:“外婆是心疼你!”
“我知道。”
“傻孩子,外婆一辈子没有结婚,年轻时捡到宁佩,将她抚养长大却没有教导好她。眼睁睁瞧着她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非要和那个人结婚,还偷了户口本去登记,怎么劝都不肯回头。那个时候,乡下的通讯不好,她跟着那人一走就是许多年,从来没捎带过一封信,外婆伤透了心,只当她死在了外面!
后来,又捡到了晚晚……她到家里时才一岁,小小的模样可爱死了。外婆想,这或许是老天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教废了宁佩,又来了晚晚。可惜我已经没有收养资格,只能把晚晚算作宁佩亲生,这样才办下的户籍。呵呵……这或许是外婆做过最蠢的一个决定!”
宁慧的双眼浑浊起来:“我怎么也没想到宁佩会突然回来,她知道自己名下有了个女儿,气得不得了,表面上却装作和蔼的样子。还有她亲生女儿陆芯染……她们把晚晚接去城里呆了几年,这丫头回来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我心知有异,说什么都不肯让晚晚再跟着她们走!宁佩倒没有坚持,反而出钱让晚晚去了县城一中读书。”
白祈皱眉:“这些事情,外婆从未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