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放在坐在黑暗中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麻谷原为开河使的时候,利用本身的职权之便,与需要开河引水的白家拉上了关系。
白家迫切的需要开河引水,为此讨好麻谷,并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麻谷喜欢吃“羊羔宴”,为了投其所好,便利用权势拐骗年幼儿童来为麻谷做羊羔宴,但是最终事发,麻谷被抓了下狱。
两伙人沆瀣一气,但是因为事件影响过于恶劣,以及白家家大业大,这事情花钱把影响降到了最低,麻谷是被秘密抓了下狱,周围的人虽然知道一点,但是知晓全部的人非常少,风言风语有,但是只是风言风语而已。
这就是历来发生严重性案件处理中最让人头痛的一环,欺上瞒下,为了避免自己被问责,避免被政敌用治理不严攻击,一旦事情碰到朝廷官员,就会不自主的去瞒着。
万事总得瞒着先。
本来这事情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给麻谷定罪问斩之后,给不给大兴城发消息是元孝矩的事情了,事态平息下来,就算是好了。
但是因为杨广的到了,事情就出现了变化,麻谷再次被放出,并且被启用,元孝矩将之安排在了杨广的身边,其个人能力又极强。
麻谷得不得到杨广的信任其实元孝矩并不在意,只要能让他跟着杨广做事就好了。
就如之前张大宝为什么害怕杨广,因为这样会让老百姓们认为杨广就是麻谷的靠山,最终闹的人心惶惶,而作为上位者的杨广很少能听到老百姓的声音,这次如果不是让王义去查,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档子事情,积年累月下来对他的名声影响非常大。
所有的百姓都会如同张大宝一样认为杨广就是麻谷的靠山,他们的晋王是个包庇恶魔的晋王,从此之后杨广声名狼藉。
甚至可能传着传着变成了杨广喜欢吃羊羔宴也不是没有可能。
杨广不禁感叹:“元孝矩啊,元孝矩,真是好手段啊,杀人于无形,这是要慢慢的毁了我的名声,这个麻谷做事利落,我真用了他,还真的差点着了你道了,要不是天天会看相,要不是察觉事情太顺利,还真的就蒙在鼓里了。”
袁天天听着杨广如此平缓的说话,这时候语气越是平缓,越是愤怒。
在袁天天的眼中,杨广的身后仿佛有一团黑雾,黑雾中一只乱瞳凶兽在撕咬着能碰到的一切,她就开口问:“殿下,您打算怎么做?”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袁天天想了想,她自然知道杨广必须得报仇,此事上着了人家一道,这口气也得出,但是她的眼中杨广或许不单单是为了出气和报复,更要的另有其事。
“殿下要给百姓一個交代?”
杨广转头看向了袁天天,眼神并无多大的变化,但是多了一份欣赏之意,小姑娘心思玲珑剔透,能看懂自己想要什么。
在此时的杨广眼中,麻谷,白家,包括元孝矩都是死人,只是早死晚死的差别,此事情直接捅开,替天行道白家和麻谷必死,至于元孝矩,皇帝不会让他现在死,他最多也就落个包庇的下场,惩罚不会太重,杨广又不能直接杀他。
所以对于杨广来说杀他们是肯定的,更重要的是挽回口碑,树立形象。
杨广问袁天天:“你觉得,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正法!”
杨广邪魅一笑:“你倒是真挺聪明的,还懂得一语双关。”
这是袁天天第一次见到杨广这样的笑容,自信与邪恶并存,或许这就是后院那些喜欢听故事的丫鬟们说的邪魅狂狷吧。
“走吧,随我去正法。”
“殿下,这是去哪?”
“自当先去法理之地府衙,先查清楚那麻谷是否真的下狱,是否真的因此下狱,现在只是听了张大宝一人之言,民间传言有的可信,有的传歪了,还得自己先去查查看,查清楚才好。”
杨广并未出门,而是让王义去跑了一趟,很快,跟着王义一起回来的有一位少年郎,之前在学堂见过的洛阳县令杨呈武家的公子杨江川。
杨江川得知是晋王召见,自然快马而来。
“草民杨江川见过晋王殿下。”
杨广满怀笑意的走近杨江川说:“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能得殿下挂念,草民受宠若惊。”
“杨江川,我来洛阳多日了还未曾拜访过洛阳的县令,不知可否代为通传,我想和杨县令见见面。”
杨江川,满脸的欣喜:“那自然是好的,我这就回家与家父说。”
“等等,是这样的,此次见面的事情我不想让任何其他人知道,所以还请代为通传让杨县令乔装一番,来我府上见我。”
“啊?”
杨江川面露不解,双方见面怎么还要遮遮掩掩,难道杨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此事事关机密,所以现在不能和你多说,你帮我代为通传吧,今日我便要见见杨县令,不过伱大可放心,对于杨县令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杨江川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是晋王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当即就先回家去。
杨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对袁天天说:“洛阳的县令与京兆府衙职能差不多,凡洛阳地界上的事情,他若不知情,那就是玩忽职守了。”
袁天天点点头,杨广的话让她明白,此事他要一查到底,凡牵连者,不识时务的都难免灾祸。
杨江川很快的回到了府上,将杨广的事情告知了杨呈武,杨呈武满脑袋的疑问,不知其为何事也,但是晋王召见,不能不去。
杨呈武思前想后自己最近有没有什么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他自问行的还算是正,就算是有错事也是小差错,唯独是担心元孝矩曾经安排他不要去帮杨广,所以在一直没有特地拜见杨广,礼数上不算周全,还有就是私放了麻谷的事情。
“父亲,殿下召见,还是早些去吧。”
杨呈武最终还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前去,来到晋王所住之处门口,看着那府院,仿佛有着黑雾迷茫,一时间竟然迈不动步子,愣在了原地。
但是到了此处了可就退不了了,杨江川不明所以催促杨呈武:“父亲,怎么不进去了。”
杨呈武这才回过神来,走了进去。
进了屋内,褪去了乔装的衣服,杨呈武对着杨广行礼:“微臣,杨呈武参见晋王殿下。”
寻常他人行礼,杨广多是让人免礼,但是今日并未说免礼,而是一言不发的盯着杨呈武,杨呈武看着那凶煞一般的眼神,一时间汗毛不禁而立,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位少年王爷,而是吃人的凶兽。
杨江川发觉气氛不对,刚要开口,王义就轻声提醒他:“杨公子,不当开口的时候便最好不要开口。”
杨广盯着杨呈武许久,盯的他脊背发凉后才开口:“杨县令,你是洛阳县令,洛阳地界上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吧。”
“下官……下官管理洛阳琐事,大都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人无全知,总有一些不……不知道的。”
“最近可有什么骇人听闻,或者有违伦常之事发生在洛阳的地界上?”
杨广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有些嘶哑。
杨广这么一问,杨呈武就明白了杨广问的是什么事情了,有违伦常,骇人听闻,那自然就是麻谷吃羊羔的事情了。
麻谷此事当时就是元孝矩命他秘密查证的,为了避免消息外露,知晓的人少,他就是其中最晓得全貌的人。
只是此事说还是不说呢?
杨呈武犹豫不决,不敢开口。
杨广见他如此表现便继续问:“杨县令,我说的事情,既然说了定是要查的,查到了什么我绝不会留情,我自己查出来的,别人再来说情可就没用了,此次的事情查到了什么,该杀的都会杀了,该罚的也都会罚,我,杨广!说到做到!”
杨呈武看着杨广,眼前的晋王哪里是什么十几岁的少年人,这就是一头吃人的猛兽,那嘶哑的声音简直如同兽爪在摩挲着岩石。
杨呈武自己都觉得不敢置信,居然在这样一个年轻王爷面前完全的在气势上败下阵来,松口说:“殿下是要问麻谷之事吗?”
杨广坐回了位置上:“说。”
杨呈武既然开口了就全盘托出,包括当初发现麻谷的事情后,调查取证,并且在麻谷的家中发现了罪证,白家家业大,事情压了下去,他迫于压力也就没对白家怎么样,毕竟这年代几个始终的小孩而已,就算没这档子事情,每年也得失踪不少。
他的说法和之前张大宝的基本上没什么差别。
“为何又将麻谷放了出去。”
杨呈武为难的说:“殿下,我只是收到了命令,奉命行事。”
他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但是作为当初将麻谷抓进去的人,至少麻谷吃羊羔这件事情上他应该是没有参与的,但是违规放人,并且知道麻谷安排给杨广也不发一言,显然杨呈武是个官场的老油子,知道不要多管闲事,至于下令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元孝矩。
“今日之事,回去了不要和任何人说,你检举有功,若无隐瞒,便算无大错。”
从杨广府邸走出来的杨呈武,无奈叹气,卷入洪流中便身不由己了。
等人走后袁天天问杨广:“殿下您的声音怎么了?如此的嘶哑?”
“不知道,许是上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