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县令赵良才打定的主意。
熬过这段时间自己就调往其他县府了。
张家要作死就让新来的县尊收拾吧。自己还是躲得远远的,免得被拉下水。
“你们要状告张有财,手里可有实据啊?没有实据那就是诬告!按我朝律例,诬告者要杖责五十,罚银五十钱!”
赵良才刚开始就如此发难,意图恐吓这帮草民,使他们不敢再告下去。
但萧北在场,岂能不知他的小算盘是怎么打的。
“县尊大人,村民们既然来官府告状了,自然是有证据的,您不问案由,如此恐吓无知的村民意欲何为?”
赵良才见府衙门前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怕事态扩大,影响自己调任,只好调转矛头指向萧北。
“大胆,你是苦主还是证人?大堂之上再敢喧哗小心治你个不敬之罪!”
“县尊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小生不是原告,也非证人,而是这些村民委托的讼师!大齐律例言明:讼师可以代表苦主发言,不知,在下可以说话吗?”
萧北自从决定扳倒张家后,就委托李秋水买了大齐律例,一有时间就研读,此刻已是背的滚瓜烂熟。
“既是讼师,便可发言。”
赵良才语调不觉有些紧张起来,他隐隐感到这次张家的官司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压下来的。
“县尊大人,按律例,应当由苦主们报出案情,再提交证据,不知苦主们现在可以说了吗?”
萧北一口一个律例,表明了态度,就是按照律例提起状诉,赵良才若拒绝那就是违抗律例,萧北不信他敢拦阻。
“好吧,你们就说说吧,张家是怎么强占了你们的民田又是怎么逼死了人,要如实相告,不得妄言!”
听到县令发话了,村民们就将这些年来张家的恶行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说到伤心处时,眼泪鼻涕哗哗流着,好不悲惨!
围观的百姓也义愤填膺的要求严惩张家,还百姓一个公道!
赵良才见群情激愤,赶紧拍下惊堂木。
“肃静,肃静!堂下之人,你们口口声声说张有财强占民田,可有实证?”
“有,我们有张有财狗腿子们的口供,请大人过目!”
萧北走上前,交了张把头等人的口供。
赵良才仔细看了一遍,心里骂死了张有财,责怪他连手下都看不住。不过幸好只是口供。
“口供我看了,写的很详细。但仅仅是口供还定不了案啊,这位先生你是怎么做讼师的,这点常识都不懂?”
萧北见赵良才这幅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样的人也配做一县的父母官?
“县尊大人,现有张有财手下张把头,愿做污点证人指证张有财的罪行!”
说罢,萧北示意虎子带张把头进了大堂。
“小人张把头,见过县尊老爷。”
赵良才远远看见张把头,眉头就拧成了疙瘩,这个张把头他见过很多次了。可谓是张有财的心腹,怎么也站到苦主这边告起张有财来了!
唉,自己迟早被这帮蠢货给连累死!
不过瞧着张把头身上伤痕累累,心里心里已有计较。
“张把头,我看你浑身伤痕,是否受强人所迫啊,你如实道来,本官定为你做主!”
赵良才心想若能策动张把头当堂翻供,不仅可以压下张家的案子,还可以顺势给这个讼师定个胁迫之罪。
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得意。殊不知,早在横水村萧北就把张把头的后路堵死了。
恐怕此刻,张把头比萧北还想弄死张有财!
“回禀县尊老爷,小人并未受强人所迫,只是看不惯张有财恶行,出于义愤,这才站出来指证他。”
赵良才险些晕倒!
张有财啊张有财!你自己人都来指证你了!你怎么混的啊?
“你的意思是苦主们状告张有财的那些罪行你都清楚?”
赵良才不甘心地问道。
“小人不但很清楚,而且很多事情就是张有财胁迫我干的!”
赵良才听了张把头的回话,头就大了。
不过还好,只有人证,还可以说人证是苦主们收买的,还有压下去的可能。xia不过张把头接下来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赵县令的幻想。
“小人还有张有财作恶的物证。这本账册中详细记载了张有财这十多年来犯下的恶行,桩桩件件都很清楚。”
“快呈上来!”
赵良才翻看着物证,心想着这下完了,人证物证俱全,众目睽睽之下,想不立案都不成了。
若是立案调查,张氏兄弟那两个白眼狼,肯定又要拿那件事来要挟自己了,说不定最后会来个鱼死网破,那自己这个陵川县令就做到头了,不行,还得压下去。
萧北见赵县令脸色阴晴不定,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
“此案案情复杂,牵涉各方,本县决定另择吉日审理,堂下诸位请回吧,本县一定会给诸位讨回公道的!”
什么是官话?这就是官话?没说不审,只说择日再审,摆明了是给张家创造活动的机会。
若是一般人也就应了,但萧北哪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来。
“县尊大人,在下听闻大人当初科考高中二甲之列,参知政事张钦若张相公对大人的才学品行也是赞誉有加,在下在前年正月初八作了一首诗赠予兄长,不知大人可否指点一二?”
赵良才见萧北对自己的出身摸得一清二楚,已知此人定不是区区的讼师这么简单,又听萧北说起前年正月初八这个日期,小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元熙九年正月初八!
正是赵良才家兄收到赠银的日子!
赵县令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声音颤抖着说道:“先生,请讲……”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萧北背完诗,心中说着:王先生对不起了,我又来搬砖了。
围观的众人听完,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之声!
好诗啊!好诗!
诗好不好赵县令没听出来,只知道萧北念到“百战”的时候,别有意味的看了赵良才一眼。
赵良才彻底瘫坐在县衙的椅子上,他明白了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够了,张有财用这件事要挟了他好几年,现在又出现了这个讼师,难道还要被人继续拿捏吗?
赵良才紧握起拳头,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县尊大人,这首诗如何?实不相瞒,我已将这首诗印了数百册,准备送给整个陵川的读书人,请大家品鉴,大人以为如何?”
萧北看着神情凝重的赵县令说道。
刚才萧北嘴上说着印了数百册诗词,别人听不明白,但赵县令听明白了。
萧北这是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那件事必会弄得满城皆知!
权衡之下,赵良才做出了不得已的选择-抛弃张有财。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萧北!”
赵良才得知眼前的讼师竟是才名满全城的萧北,心里才彻底打消了刚才冒起的那个危险想法。
萧北实在动不得!赵县令接受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