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之外，寒山山顶，原本泱泱人潮，此时竟然只剩三千余人。
罗琳此时也赫然在列，她练气五重的修为依旧被那寒山之冷冻得满面青紫，盘膝而坐努力调息着。
手掌下压，口中吐出一大口冰晶雾气。
“这一关可真是艰险，修为若是再差一丝怕都要被直接冻上。”
心中不由庆幸，缓缓睁开双眼。
可随后她双目连续眨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
就见前方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女，孤零零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捣鼓着什么。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赫然便是家中的洗衣奴。
罗琳从地上爬起走到她面前，好生打量了一番后冰冷问道：
“你怎么上来的？”
正在用树藤认真缝补衣物的独眼少女被这声吓得抖起。
随后转头看去，接着立马站立起身有些颤抖说道：“小姐。”
“我问你怎么上来的？”
独眼少女双手紧张的挫了挫衣角，低头回道：“奴婢没灵石乘坐飞舟。”
“那你也不可能来到这里！你这丑八怪难道也有灵根？”
“不对，方才听他们说主峰之上正在举行真传大比，所以此次考核检查极为宽泛。”
“你得下去，若是查到你为我罗家奴仆，且在这种场合舞弊，我罗家怕也得牵连。”
说完她面色冰寒，伸手掐住独眼少女的脖颈，就直接拖行而走，想要将其在这山上丢下去。
可就在这时，空中传来浩渺之声。
“恭喜诸位，通过山水二关。此刻为止，诸位已然算是我天行宗外门弟子。”
所有平台上的弟子闻言全都站立起来，口中高呼。
就连罗玲也是松开手，长出一口气，随后恶狠狠盯着独眼少女道：“算你好运，届时分配在外，敢在外面提我罗家有你好看。”
上方已长老开口，若再动手，性质已然由主仆惩戒变为同门相残了。
“外门弟子晋升内门需修为达筑基，完成宗门任务，而后进入九峰。”
“然修道漫漫，上下求索，择优者心坚为上。第三关为问心台，过此关者，可直入九峰为内门弟子。”
片刻之后，天上有十二道流光飞来，待到近处，就见那是十二面三角黑旗。
黑旗落在这平台四周，将所有考核弟子围满在内。
“阵起！”
随着声音落下，平台地面之上，无数纹路如荧光蔓延，瞬间化作十二只眼睛纹样。
眼睛纹样如同旋涡般在众考核弟子脚下扭转。
而后三千余人一个个都双目失神，倒地不起。
“你们几个看着，两个时辰内，阵纹亮目者，接来主峰，未醒来者分配入我宗各辖城池。”
高空之上那长老将手中记录玉简丢给一旁的内门弟子说道。
随后又想了想。
“我届时用留影石帮你等记录。”
说完转身驾云飞走。
余留那几名弟子一脸苦涩。
阵法之内。
独眼少女突然睁眼，映入眼前的是一碗热汤：“英子，喝完热汤。”
一个清亮的少年声传来。
“哥！”
少女猛地扑进少年怀里。
“不用怕，哥在呢，不用怕。”
少年将热汤放在一旁，轻轻拍打着少女的背。
“哥，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家里遭了兵灾，父母都死了，你也死了，吓死我了。”
少女看见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一种无以伦比的安全感涌现，她死死抓住少年的手，想着再也别分开。
可少年闻言却是面色一滞，随后勉强笑了笑道：“先喝汤吧，一会还要赶路呢。”
少女端着热汤，轻吹几口气，喝了一口。
“哥你也喝。”随后将碗递了过去。
“我喝过了，你快喝吧。”少年头也不回的在地上整理着行囊。
少女喝着汤，眼睛却一直盯着少年，除了这一切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般。
只是汤还没喝完，一声大喊从外传来。
“秦军来了！快跑。”
少年闻言，神色大变，迅速起身，拉起妹妹的手便直接往外跑。
少女这才注意到四周，这是一个山洞，周围全是面色焦黄，满身泥污的难民。
“哥。”
“别说话，跑。”
可少女本身便是残疾，少年也不过十五六岁，洞口又不宽敞，人挤人之下，几下便被推倒在地，少年赶紧翻身压在妹妹身上。
逃难人群，根本不在乎脚下有什么只是发了疯的往外冲去。
无数腿脚在少年身上踩踏而过。
待到人都走光了，少年这才连忙翻身，可却发觉自己两条腿都被踩得扭曲了。
心头一寒，没了腿，想跑出去，几乎不可能了。
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两手前撑，快速爬行，速度之快竟然赶上了逃跑之人，他一把拉住一个中年人的裤腿。
“老周，带我妹妹。”
“老周，求你了，带我妹妹走。”
他呐喊着，可那中年人哪管这么多，逃命要紧，回头狠狠踢开少年的手慌张跑出洞口。
少年看着那群离开的背影，眼露绝望，狠狠地用拳头砸了数拳地面。
只是片刻，便听见无数惨叫传来，空中嗖嗖嗖声不停，密集的箭矢，将前方的众人全部射倒在地。
顿时场中哀嚎四起。
而二人因未出洞口反而逃过一劫。
少女也在这时爬起，一瘸一拐的走到少年身前，慌张说道：
“哥，你没事吧，哥你的腿。”
少年握了握少女的胳膊，嘴角带血的笑了笑。
“没事，哥没事，哥只是没办法了，英子。”
他知道，逃不了了。
躺在地上的他，已经听到地面在抖动，那是马蹄与地面的交响。
突然间他好似想到什么，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说笑着说道：“妹妹，我记得你在母亲面前笑我从马上摔下来哭。”
“你说你走不稳的时候也经常摔跤，一点也不疼。”
少女握着他的手拼命摇头道：“不是的哥，我没有笑话你。”
“答应哥哥一件事好吗？”
“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少年翻身，向前爬去，爬出洞口，捡起地上两根箭矢。
咬牙用力，将一根箭杆从中折断。
随后伸手用力一拉将少女死死按倒在地，他俯看着女孩：
“妹妹，齐国被灭了，父亲和母亲也都死了，你答应哥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无论是为农为商，为奴为乞，都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高举右手，那带着尾羽的半根箭杆狠狠地刺入少女左眼。
鲜血和水浆迸射，疼痛如浪潮袭来，少女浑身颤抖，想要尖叫，只是少年的手掌却是死死地将她嘴巴捂住。
“妹妹，不要叫疼，答应哥哥活下去！”
少年双目血红，浑身颤抖不已，眼泪止不住的滴下，砸在少女的脸颊，直到少女完全昏死过去。
他坐立起身，屏气一口，仰起头颅，张开嘴巴，将剩下的那半截箭尖从喉咙插入。
脖颈青筋暴露，三角箭头的锋锐撕开他的食道，他低吼使劲咽下。
汗如雨下，青雉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略微调整了一下身位，扭头看了眼背后的妹妹。
后随手捡起地上的箭矢，朝自己的心脏狠狠扎下。
“齐国余孽，一个不留。”
马蹄停下，伴随着军令下达。
一群浑身带甲的骑兵跳下，在场中游走，不时长矛刺出，那些被流矢射中，躺在地上装死之人全被长矛透心而过。
士兵走到少年旁同样一矛刺下，没有任何动静，随后便要挑开他的尸体，想将下方压着的少女也补上一矛。
可低头看了眼少女的伤口，略微扫视周围一圈，随后转身离去。
没有人比士兵更清楚箭矢的长度了。
一根箭矢从眼睛射入，透脑没半，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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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多去多久，苍蝇似是发现了宝地，从一只到拖家带口。
都爬上少女的脸庞，忘情地吸吮着。
她缓缓睁眼，刺痛从她左眼传来，一阵迷糊和眩晕之后，慌忙坐起。
“哥，哥，你怎么啦，哥你别吓我哥。”
他抱着少年使劲的摇晃着，可少年浑身冰凉，一脸祥和，只有被长矛刺穿的胸口潺潺流着血水。
少女忍着剧痛将左眼内的箭杆用力拔下。
随后脑袋侧躺在少年胸膛，哽咽，无声，眼泪和血水混杂着缓缓流下。
哥哥的心不跳了。
哥哥死了。
少女抱着少年的尸体跪地仰面凄厉呐喊：“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
“我们什么都不要，只是想活着，都不行吗？”
“为什么？”
“我只是想活着！！”
随着这泣血般的呼喊，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原本幽蓝的天空，刹那间乌云盖顶。
苍穹之上十二巨眼缓缓睁开。
紧接着天地如镜片般寸寸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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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问心台上，原本唠嗑打诨的内门弟子突然感觉一阵心悸。
随后几人齐齐向下望去。
就见问心台上十二杆旗帜劈啪作响，随后十二只眼睛纹路同时亮起，一道道星光如流水般钻入独眼少女眉心。
“这是什么情况？十二目齐亮，之前有遇到过吗？”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
“以往都是靠近哪只目纹哪只亮，亮了便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