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地主因为儿子惨死,整日失魂落魄,并且没有了三叔那边的支持,很轻松的就被赶下了台,村民们皆是纷纷叫好,皆是说着王家父子作恶多端,如今报应来了,岂不大快人心?
二叔接手了王家的全部生意与市场,可因为经商手段不足,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家族的产业也不见任何好转。
明眼人一瞧便知,家道中落,只是时间问题。
二叔也清楚自己经商头脑不足,遂到处请高人坐镇,也无暇顾及王家的颜面,追究责任了。
李家夫妇终是松了一口气。
此间事了,看似落下帷幕,可总有人觉得,搅动的风云,不是那么轻易便能收场的……
至少,苏恒这么认为。
自从那日苏醒后,苏恒便躺在干草堆上休养了些时日。
李宁每日外出干活,早出晚归,带回一点吃食,供两人维持生计。
前几日苏恒是咽都咽不下去,李宁佯装发怒,强迫他吃下这些吃食。
苏恒知道李宁是为他,抵抗了几日遂由着他了。
苏恒那日的战斗伤及了神魂元气大伤,本就瘦弱的身子更是单薄了许多,变得更加清瘦,平坦的胸膛上根根肋骨可见。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丹田处有着深深的空虚之感。
身体的血肉似乎在被源源不断的吞噬,瘦弱的身体愈加衰弱。
剑客的力量太过庞大,他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导致神魂受损,抵制不了空灵根的诅咒,牵引着它提前爆发了。
苏恒苦涩的笑了笑,时间不多了。
若说先前,他希望自己死去,不给家人带来厄运的话。
那现在,他就无比渴望活着。
矛盾只在一念之间。
因为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有机会找到雨儿。
所以,现在的苏恒跟那些绝症病人没什么两样,天天锻炼,强壮自己的体魄,期盼着自己的身体能有所好转。
希望是渺茫的,信念却一直充斥着脑海。
在他的努力下,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
而李宁,每天除了照顾苏恒,出门也是小心翼翼。
虽说王家收敛了许多,但仍然派出许多探子,去缉拿凶手苏恒。
不说别的,党羽什么都无所谓,但凶手一定要捉住,否则拂了王家的脸面。
单枪匹马被一个孩子给抄了家,还未捉住,这还得了?岂不是会沦为全村的笑柄,这让王家该如何立足?
因此,王家发出重赏,十两黄金取苏恒的项上人头。
十两黄金对王家来说只是毛毛雨,可若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甚至抵得上他们两年的吃食!
单这一点,便让他们趋之若鹜!
悬赏令发布后,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这样的公告,想不知道都难。
每日,黑压压的人群路过乡镇,皆是严密查找,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往日与苏恒家关系好坏,皆是落井下石,纷纷充当志愿者,要将苏恒捉拿归案。
这就使得寻找的队伍越来越多,苏恒的处境几乎是四面楚歌。
好在李宁家位处偏僻,无人问津,再加上李宁每日打探,汇报情况,这才保全他们的一条命。
苏恒思家心切,毕竟爷爷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等到伤势刚恢复到能下地行走后,趁着夜色,披上宽大的黑袍,遮住身形,便快步赶往家中。
坟前。
苏恒重重的跪下:“爷爷,孙儿不孝,现在才来看你!”
手臂上的黑纱随风飘扬,给死寂的夜色增添上一份浓重的色彩。
他当即磕了十几个响头,在坚硬的石路上,梆梆作响。
等他抬起头,额上已是鲜红一片。
想到爷爷慈祥的样子,前几日还笑呵呵的在家中等自己吃饭,可如今斯人已逝,温馨的小家再也不复存在,苏恒泪如雨下。
李宁静立一旁,不敢出言打扰。
苏恒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头做的灵位,轻轻的放在坟前。
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先祖苏老爷子之灵位。
苏恒用手轻轻的摩挲,呆呆的看着,回忆着。
老爷子脾气很好,待人友善。
苏恒很少见过他发脾气。
至少,自他被捡回这个家里开始,他就从未见过苏老爷子生过气。
他慈祥的面庞永远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苏恒真的很喜欢他,笑呵呵的叫他老顽童,爷爷也不恼,哈哈大笑在接受了这个称呼。
如此纯真的笑容,如今,却再也看不到了。
苏恒痴痴的看着这方矮矮的坟墓,触景生情,又是潸然泪下。
他颤抖着声音,轻轻的道:“爷,我帮你报仇了,王麻子已经付出了他该有的代价,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
“恒儿什么也不求,只求你能够回来,你养我这么大,我还没来得及尽孝呢,爷爷……”
“我苦命的爷爷啊,你在世没享过一天福啊……”
“这个世界是错误的,错误的啊,凭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凭什么啊……”
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哀恸到极致的语气,让铁塔一般的铮铮汉子李宁,也不禁心头一酸。
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苏恒的肩,他知道,数日的苦楚,让这个不堪重负的少年再也积压不住心中的情感。
“哭吧,哭吧,哭出来舒服一点,今后你要带着他们的份好好活下去,这才不愧对苏老爷子的希望!”
苏恒颤抖着,低声的抽泣着。
他痴痴的摸着牌位,轻轻的搁于坟前。
“爷,我把小雨给弄丢了,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苏恒坐起了身,捂住了心口。
他的胸膛里好似燃烧着一团熊熊的怒火,青筋在额头蔓延。
“爷,你放心,我一定将小雨带回来,到那时,我们一家三口再团聚!”
苏恒闭上了眼睛,再睁开里面已是冷漠一片。
他咬紧牙关,枯槁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时日虽无多,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今日立下誓言,必要让那些欺辱过我们的人血债血偿,以祭你们的在天之灵!”
说完,双拳紧握,霍然起身。
“查到了吗?”
此时的苏恒像极了先前的黑衣剑客,冷漠的声音再没有了一丝情感。
“暂时没有,他们的道袍很奇怪,应该是宗门内部的骨干级人员,身份应该很高,查找起来会相当麻烦!”
李宁摇了摇头,道。
苏恒背负双手,面无表情,他踌躇了一下,抬头望向了那明亮的夜空。
今天的月亮很圆,很大。
月色很美,风也温柔。
可如此恬静的景色却让他生不起一丝涟漪。
头顶繁星闪烁,身心如坠深渊。
说是此时的心情也不为过。
苏恒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偏头对李宁说道:“宁兄,你会帮我的对吗?”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宁,不知是何表情。
“必须的,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者苏老爷子对我也有恩,我不帮你帮谁?”
“好兄弟,谢谢你了!”
苏恒感动的,都要落了泪!
在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后,还有李宁这个好兄弟不嫌弃他,陪伴着他,此生,死而无憾了!
漆黑的眸子映着李宁的身躯,隐隐有泪花闪过。
李宁揽着苏恒瘦弱的肩膀,眼里流露出一丝心疼之色,不过掩饰的很好,一闪而过。
忽然,他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如墨的玉佩。
“给。”
李宁递给苏恒,苏恒接过一看,小小的玉佩极有分量,上面没有什么花纹,显得极为古朴。
不过玉身晶莹剔透,黑的发亮,看不出什么材质,只觉得浑然天成,玉体通透。
“这是什么?”
苏恒问道。
李宁微叹了口气,道:“这是李叔前两日偷偷交给我的,说是苏老爷子死前一直紧紧握在手中的,现在物归原主,把它交给你了,也算留个念想。”
苏恒一言不发,手握得紧紧的。
“走吧?”
“好。”
两个穿着黑袍的人影静悠悠的走在乡间小路上,天上繁星点缀,夜色朦胧;林中夏虫鸣叫,吱吱作响。
很快,二人的身影便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还难过不?”
“不难过了。”
“兄弟,你心头不痛快就跟我说,不然憋在心里挺难受的。”
“我知道的,谢谢宁哥!”
“苏老爷子一生都是大善人,死了是会做菩萨的,他是去享福了,知道不。”
“嗯,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所以你呀,一定要养好身子,这样才能好好替他们报仇。”
“宁哥,我明白了。
“兄弟,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因为你叫苏恒,可以一剑封天的苏恒!”
“我也这么觉得。”
“……”
“宁兄!”
“嗯?”
“在呢,怎么了?”
“哥们没有家了……”
“……”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
回到李宁家中,苏恒终日闭关锁门。
他运用各种方法,想再次闯入自己的灵识,与剑客沟通。
玄天大陆,以武为尊。
有实力就相当于拥有了一切。
那日,剑客的那一剑,深深震撼了苏恒的心神,颠覆了他对于玄天大陆高手的认知。
极致的剑道,快若闪电,势如奔雷。
仿佛在那一剑下,一切便会化为灰烬,甚至连天,都会被斩出一道大口子。
苏恒虽身患绝症,但天赋很高,从那一剑便可看出这名剑客是玄天大陆的绝顶高手。
他只是一道魂念,附在身上,一个区区凡人便能直接突破仙凡之间的鸿沟拥有了炼气期中期的力量。
先前斩杀的青云宗十三长老,便是此等修为!
可自己一介凡人,只凭着剑客泄露的一丝力量,竟能轻轻松松的一剑将他斩杀!
如此可见剑客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苏恒不知为何会寄宿在自己的神魂之中,但目前作为最大的底牌,拥有了他,便能拥有了踏入修仙界的资本,和那些抓走雨儿的道士也有一战之力。
因此他拼命感应着剑客的动向,试图将体内的剑客唤醒。
他知道这股力量毕竟不属于自己,再用一次必然暴毙,但是他早就对自身患有的绝症绝望了,只希望死前能再用一次,替自己复仇,将雨儿带回来。
可令他失望的是,无论苏恒怎样呼唤,皆是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自那场大战之后,剑客的身影仿佛消失了,自己的梦中再也没出现他的身影,如同销声匿迹一般,彻底蒸发了。
这让苏恒不由有些气馁。
在此期间,李宁也是不断打探抓走女儿的那伙人的消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的过去,时光飞梭,白驹过隙。
正当苏恒面露绝望,觉得所剩不多的时间希望渺茫了,要遗憾终身的时候。
像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一般。
事情到了第五天,终于有了转机。
而这一天,他遇到了一个足以让他改变一生的人。
傍晚,天光昏暗。
苏恒如往常一样,披着个黑袍,赶往家中祭拜爷爷。
今日出门,他并未跟李宁多说,一个人只身来到坟前,拜了几拜,随后走进那许久未动的屋子里。
破败的大门一推即开,厚厚的灰尘铺了苏恒一脸。
咳咳!
苏恒微皱眉头,用手捂住口鼻,扇了扇,方才踏入这个灰尘遍布的房间。
家里还是老样子,一张小床一张木凳,这就是这个小家里全部的家当。
碎裂的桌子已经被处理掉了,一些有用的家具也被那些收拾家的人给趁机拿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也没剩下。
皎洁的月光自窗檐洒落而下,透过窗户,给清冷的房间里落下一层清辉。
月色阴凉如水,照进家里更显冷清。
苏恒忍不住鼻头发酸,他只感觉这个家里到处都是回忆,一想起来便会暗暗垂泪。
几天前还好好的幸福的一家,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好恨啊!苏恒咬牙切齿,将手捏的嘎吱响。
微叹了口气,苏恒准备离去,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伤心之地。
忽然,他耳朵一动。
一串微弱的呼吸声传入了苏恒的脑海。
声音极其细小,可警觉的苏恒还是听到。
苏恒一惊,神经立马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