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黄昏。
四兄何岳从巴郡带来万余精壮兵士,驻扎在荡漾山外十里的落日坡,得知何昭君忽然要与文子端依照当地习俗成婚,也是吃惊不小,不过到了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也抛却那些繁文缛节,只剩下担心与忙碌。
一场仪式,一切从简,何昭君穿着红色的嫁衣,外罩一件黑色拖尾披风,头上带着当地特有的头饰,自屋中搀扶着文子端出来,到夕阳下举行仪式。
何昭君低头看看,这不过是一身最寻常的衣衫,质地虽然粗糙,却针脚细密,乃是部落中最好的一件礼服,是寨子中所有老人一针一线缝制而成,带着古羌部落的祝福。
她只觉得珍贵无比,能够在古羌,与文子端结为夫妻,这是她此生最开心的事情。
黄昏之时,日月渐替,含有“阳往阴来”之意,故而称之为“昏礼”,仪式庄严神秘,却也给饱受战乱的古羌族人带来一丝亮色与希望。
族长玉比塔和何岳一起组织了这场仪式,他们看着何昭君与文子端跪倒,冲着都城方向一拜再拜,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刀兵四起,天底下受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老天难道真的如此无情,舍得让这对有情人分离吗?
文子端一身玄色长衫,衬得整个人修长挺拔,宛如丹青画上的墨竹。他靠近心脏的左侧胸骨上,剧毒正在腐蚀他的骨骼和皮肉,稍微移动就会一阵阵疼痛难忍,可此时此刻,他面上并无惧色。
何昭君要搀扶他,可文子端坚持自己走。等到两人上香,祭拜过天地祖先,又一一昭告神灵,对拜过后,文子端伸手,揽住了何昭君的后腰。
“子端!”
何昭君一声惊呼,文子端竟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而且大踏步往营帐走去。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了那骇人的伤口,她都会怀疑,文子端是不是在装病。
等到她被放在床榻上坐好,文子端虽然神情不变,可他额头已经浸出冷汗,血顺着袖口往下淌,染得何昭君红色嫁衣上,血迹斑斑,宛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花。
“当日在涂高山相遇时,你身上旧伤未愈,也是这般,顺着袖口往下淌血,我可是吓坏了。”文子端对自己的伤情浑不在意,想起来的都是与何昭君相处的一点一滴。
何昭君低下头,握住他逐渐冰冷的指尖:“我那点小伤,算的了什么?”
“嗯,所以,我这也是小伤,不要紧的,不要哭了。”文子端温柔的摸了摸何昭君的发髻。
听到他这话,何昭君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文子端真是个傻子都到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油嘴滑舌。
“在此处成婚,仪式简陋,但我能给你的,一样也不会少。”文子端斟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到何昭君的唇边。
这是要喝交杯酒?
何昭君动动嘴唇,将酒与眼泪一并咽下,眼泪微咸,合卺酒甘甜,文子端的唇温凉,可两人的呼吸滚烫。
这一刻,两人倒在大床上,忘情的吻着对方,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将眼前之人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