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紧紧握着李治冰凉的手,心疼道:“阿九,过去多少患难我们都一道克服?你我夫妻同心,难道还有过不去的坎吗?”
她将李治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道:“那天晚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说与我听,好吗?”
李治躺在床榻上,形色枯槁,眼神空洞地看着房梁,对武则天所说的话置若罔闻。
从皇宫之下的地宫离开后,李治的精神就受到了莫大的冲击,整天絮絮叨叨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十数天里,更是茶饭不思,不理朝政,浑浑噩噩,最后昏倒在寝宫内。
自那开始,武则天放心不下李治,便从自己的寝宫搬出,对他悉心照料。李治醒来后,也只吃武则天喂给他的流食,维持微弱的生机;正值壮年的他竟灰白了大片发丝,哪里还有当年谁与争锋的霸道?
一个月里,即便李治全然没有回应,武则天也坚持每天和他说话,聊聊过去两人的经历,聊聊今后的畅想,期待着自己的丈夫能早些好起来。
“阿九,你还记得这枚戒指吗?这是成婚那天,你送给我的礼物。在戒指空间内,你我的魂丝交融在一起......透过这魂丝,你的喜乐悲欢,我都能感知得到......”
“一个多月了,你的魂丝都在颤抖......那股悲伤和恐惧的情绪从未消散分毫......我能做的也只有陪伴着你,告诉你,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阿九,就当我求求你了,不要一个人承担,好吗?”
“你知道吗?阿镇那个孩子,在得知你一人在夺皇百炼中独战群雄后,便下定决心与你走同样的道路......他虽然不是‘真龙之体’,可天赋却极佳,说不定今后又是另一个你呢。”
“我最担心的还是阿道,他一心想要追上阿曜的脚步,修炼的疯狂劲丝毫不弱于当年的你,万一累坏了身体可怎么办?他的天资虽然也算上等,可是不愿修炼王族秘法,偏偏要与阿曜争个高低......这股犟劲,恐怕是你传给他的吧?”
“阿曜是最乖巧的,也是让我最省心的。你将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也将他以亲子相待......可他总是和我有些抗拒......他不开自创秘法的先河还好,先前朝试之时惊艳朝臣后,引得不知多少王子争先效仿......”
“可他们哪能知道,阿曜的天赋恐怕是人族以来最强的,甚至能改变人族历史也不一定......阿九,你也算是捡到宝了......”
“阿瑶和阿道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若非有她陪着阿道,我都很担心阿道会不会把自己累垮掉。阿瑶的天赋比阿道还要好很多,可惜很是贪玩,不愿意把精力放在修炼上,诶......”
“如果她有阿道一半用心,恐怕都能在神文之道上轻易超过帝师......”
“幸好近些天朝中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是,人族还是需要人皇的啊......阿九,我想你了......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你第一次吻我的那天,现在回想起来都感到好幸福......”
“阿九,什么时候,你能再呼唤我的名字呢?就像第一次见我的那样......”
武则天轻轻将头贴在李治的胸上,感受着爱人的体温。
“媚......娘......”
眼泪从武则天的眼眶中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她呢喃道:“阿九,你快回来吧,我都出现幻听了......你再不回来,我也要坚持不住了......”
“媚娘......”
武则天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李治微动的嘴唇,颤声道:“阿九,你终于......回来了......”
她一把抱住李治,抽泣道:“你怎么那么狠心啊?一个多月了......就抛下我和孩子们不管不顾......”
李治两眼通红,僵硬地抱住武则天,愧疚道:“媚娘,让你们受苦了......是我不好。幸好有你每天陪我说话,否则我就会永远沉沦在那场噩梦中,无法自拔了......”
武则天重重地吻在他的嘴唇上,半个时辰后才不舍地分开。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柔声道:“阿九,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也想和你共同承担。”
李治紧紧抓住武则天的手,注视着她如水的双眸,叹道:“唯独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这是,只有人皇才能接受的真相......就算你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不过会再凭空多出一个痛苦的人罢了。”
“媚娘,相信我,好吗?我也是有苦衷的。”
看到李治憔悴的模样,武则天又是心疼不已,也不忍心再三追问。
她将李治抱起身来,把他的头埋在胸前,一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一边安慰道:“你这般模样,让我如何不相信你?只不过以后尽量不要一个人撑着了,好吗?”
“嗯,一定会的......媚娘,我好爱你......今后不要与我分开了,我好怕......没有你,我会坚持不下去......”
“傻瓜,我也爱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皇宫下某处地宫
“咯吱——”李治用力推开不知尘封了多久的黑色石门。
据传这座地宫是集全皇城能工巧匠之力,历经百余年才构建而成。它的墙壁都由珍稀的骨阴石打造。大门更是铭刻了数百种繁杂的法阵,仅有人皇才能打开这座地宫。
腐朽与潮湿之气扑面而来,令李治都脊背发寒。
“咯吱——”待李治进入地宫后,黑色石门自动严丝合缝地关上。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敢在人界作乱作祟!”
“嘶嘶——”
数十个噬魂兽被骨阴石特制的锁链绑在墙壁上,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挥动着锁链,朝着李治不停咆哮。它们境界不一,修道境,触因果境,半神级,真神级都有......最为凶恶的一只甚至已然达到次王级!
“聒噪!”李治主修魔道,辅修神文之道,顷刻间将神族铭文之力覆盖在紫檀剑上,随手一剑将一只修道境的噬魂兽斩为飞灰。
见同伴被斩灭,其余的噬魂兽不仅不惧,反而更加疯狂地嘶吼起来,额上开裂的巨眼怨毒地盯着李治。
李治微微皱眉,没想到这些被封印了数百年的噬魂兽竟然凶性不弱当年。
墙壁上已经有二十余个空落落的锁链,很显然曾经被封印的噬魂兽已经被往代人皇灭杀。噬魂兽诡诈强大,想要抓住一只都很不容易,如今关押在地宫内的三十余只噬魂兽就是王族最后的标本了。
如果李治,甚至之后的几代人皇再推演不出噬魂兽的来历,恐怕再想完全歼灭这一族的念想都要化为泡影了。
“黄泉之意!”李治眼中隐隐约约出现一只鬼爪,浓郁的魂力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将紫檀剑插到一只触因果境噬魂兽的额头中,还未等他探出什么虚实,噬魂兽就因承受不住神族铭文之力爆炸开来。腥臭的粘液沾染在李治的衣襟上,顷刻间就腐蚀出十余个破洞。
“看来从这些境界低末的噬魂兽身上是无法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那便直接从真神级开始!”
李治本身就是真神级,即使平白遇上真神级的噬魂兽也不会发怵,更何况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噬魂兽。他提前布起魂力光幕,防止腥臭粘液飞溅,而后一剑将噬魂兽的脑袋扎了个对穿。
“嘶嘶——”噬魂兽痛苦地全身抽搐,想要挣脱出来与李治搏命,却被骨阴石锁链绑得紧实,挣扎了不到十息,就低垂着脑袋,任由李治摆布了。
“黄泉摄魂!”噬魂兽额顶的巨眼中倒映出一道鬼爪虚影。还未等李治结束秘法,鬼爪虚影就兀然崩碎,对慑魂兽没有丝毫影响。
随着李治这次的失手,这只噬魂兽的生命也走向了终点,被神族铭文之力绞为齑粉。
“可恶!”李治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本以为能通过黄泉族的摄魂术控制噬魂兽的魂体,从而获得它的记忆,从而问题便迎刃而解。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摄魂术竟然在它的身上失效了。
李治仍然不死心,狠下心来对最后的六只真神级的噬魂兽故伎重施,结果都一样令他难以接受。
“黄泉族秘术对魂力的把控是绝对的,这一点是祖上数十代就印证过的.......可是,为何对这孽畜无效?”
他索性盘膝坐下,在剩余二十余只噬魂兽的注视下苦思冥想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李治全身犹如触电般一个激灵,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莫非......噬魂兽没有魂体?!
旁人若是得知这种想法,恐怕会觉得荒诞不经。万物皆有灵,自孕育以来,母体赐予凡胎,阴阳二气聚为魂体。魂体与凡胎交合,才诞生了世间的生灵。
李治脑海中不断推演,呢喃道:“噬魂兽不惧道法,甚至毙命之时都不会磨灭凶性......某种程度上来讲,竟与能工巧匠打造的战傀有些相似......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噬魂兽还有些许灵智。”
“倘若噬魂兽当真没有魂体,那么它们......是否真的算是一种生灵呢?从发现噬魂兽这一族开始,人族便以生灵的角度看待它们......”
“即便是体魄强如玄冥族,也不至于完全感知不到痛觉,再加之对魂体完全掌控的摄魂印都在它们身上失效......与其说噬魂兽算是一种生灵,倒不如说是有些许灵智的战傀罢了!”
想到这里,李治非但没有任何激动,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的恐惧感。
如果噬魂兽是天生地养的话,情况还不是那么糟糕,毕竟通习神族铭文之人就能轻易将其磨灭......但是,直觉告诉李治,事实并非想象中这般美好。
仔细推算下来,噬魂兽在洪荒大战之后就被载入人族的史册中,林林总总也有数百例祸端。其中最大的一次祸端,便是地宫中这只次王级的噬魂兽。为了将之封印,人族付出了十余位真神级的惨痛代价。
而那次祸端,就发生在数百年前。它的实际诞生时间,可能会更早一些。
如果......噬魂兽是由魔族祭炼,用以抗衡界域压制的邪物呢?
魔族自洪荒大战时,发现吞并人界的计划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顺利,反倒是由于界域压制痛失数位魔王。因此他们痛定思痛,改变了一举攻下人界的计划。
洪荒之后,魔族表面上休战,与人界也只是有些小的摩擦。人界就算是失去一两个城池,也不会大张旗鼓地与魔族宣战。实则他们早已祭炼出对抗界域压制的邪物,噬魂兽。
噬魂兽起初被发现时,连不到修道境的修炼者都能轻易将其磨灭。直到最近数百年,真神级噬魂兽层出不穷,甚至次王级都出现了一尊。天知道还会不会有更高层次的噬魂兽藏匿在人界某处!
如果在魔族与人界宣战时,那些高境界噬魂兽不再藏匿,而是直接反扑人族......恐怕还不等两军相接,人族就会被噬魂兽从内部瓦解了!
豆大的冷汗从李治额头上渗出,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如果当真如他所想,人族现在的境地实际上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灭族的风险!
李治盯着那只次王级的噬魂兽,喘息道:“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将你留给下一代人皇了......即便可能背负千古罪名,我也要......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