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0日。
农历正月初六。
城里人放完假该上班的日子。
永红大队的支书秦成虎没有等到张燕鸿，倒是等到了公社的电话。
“主任电话里怎么说？”
说话的是最年轻也最沉不住气的民兵连长。
“张技术员在城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会晚几天到。”
众人都听得出，秦成虎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也并不全是失望。
“主任在电话里说了。”
“张技术员正在联系医院，准备给大队里所有人做一次体检。”
众人无不惊愕。
“还能有这好事？”
体检呀！
听说过，没见过。
只听说城里的一些大单位有时会搞体检。
谁能想到有一天这种好事也会落到自己头上。
……
上班第一天。
胡阿佑就接了一个好活——来部里送资料。
不用留在充斥着机油味和噪音的车间。
可以穿得干净清爽。
中午还能在部里得食堂蹭顿饭。
部里的伙食可不是金属铸件厂能比的。
快中午了。
胡阿佑决定先找个相熟的办事员聊会儿天，然后再去吃饭。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去厕所放一放水。
在楼梯拐角处，与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肩而过。
胡阿佑没有在意，急匆匆的进了厕所。
等到从厕所出来，胡阿佑才想起那人是谁。
那不是和自己换工作的张燕鸿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张燕鸿最近的情况，胡阿佑还是知道一些的。
那小子还真是走运，去了食堂，居然有机会给田卓辉田司长做饭。
重点是这小子居然还得到了田司长的赏识。
再想想自己。
如果是他胡阿佑还留在轧钢厂，留在食堂7班。
给领导做小灶的机会是不是也能落在他头上。
不过话说，做小灶的不该是食堂1班的工作吗？
而且胡阿佑自问自己的厨艺只能算一般般。
就算真轮到自己给领导做小灶，也不会得到赏识吧。
而且张燕鸿那天的菜单胡阿佑也是拿到了的。
葫芦鸡？三皮丝？温拌腰丝？
这些西北菜色胡阿佑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
更不要说烹饪了。
同样的机会，对于张燕鸿就真的是机会。
可对于胡阿佑，就完全算不上机会了。
只是，那小子不是已经拒绝来部里的食堂吗？
那小子现在不该是在农场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阿佑没有再去找相熟的人聊天。
也没有去食堂蹭饭。
而是骑上自行车，回了金属铸件厂。
脸色看起来相当难看。
……
工业部的一个小院里。
十几个人或蹲或站在廊下。
有聚在一起聊天的。
也有三五人在一起抽烟的。
甚至有人蹲在地上，画了方格，在下五子棋。
一群大老爷们儿，无所事事的样子，看起来和一群小孩子也没有区别。
虽然，不考虑17岁的张燕鸿的话，37岁的李德虎在这群人中也已经算是年轻的了。
不过他们现在也的确是无所事事，因为他们现在要等待一个结果。
轧钢厂的几位厂长副厂长都在。
司长田卓辉，以及他手下的几位处长。
还有就是工业部自己以及从农业部借调过来的几位专家。
张燕鸿混在这群人中，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是说那个烈士遗孤是假冒的？”
“你确定吗？”
左右是在等待，田卓辉与张燕鸿聊起了过年的趣事。
当听这样会说起永红大队的刘仰岳很可能不是真正的烈士遗孤。
田卓辉收敛起笑容，变得十分严肃。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听张燕鸿的意思，那个叫刘仰岳的似乎的确闹得很不像话。
不管闹得多么不像话，总有能收拾他的人。
可如果身份都是假冒的，那事情可就大了。
张燕鸿点了点头。
“说说你的理由。”
“那家人我都见过了。”
“爷爷，奶奶，还有大伯二伯，还有他妈妈，都没有美人尖。”
“可偏偏就是这小子，他有美人尖。”
说着，张燕鸿还比划了一番。
告诉田卓辉，所谓的美人尖，就是指人体额头正中的头发往下再长一点，形成的一个小小的尖状。
“这有什么问题？”
在田卓辉看来，父母的特征不能全部遗传给子女，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张燕鸿小聪明是有，这次去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还好，反正这小子现在什么都还没做。
“我在书上看到过，美人尖是显性遗传。”
“父母有美人尖，不一定会遗传给子女。”
“相反，子女有美人尖，那么父母之一必是美人尖。”
“也可以说，没有美人尖的父母，一定生不出有美人尖的孩子。”
“等等，等等。让我捋捋，脑子有点乱！”
田卓辉沉吟了一会儿。
“你准备用这个理由去给那个叫刘仰岳的定罪？”
“当然不会，这个理由很难说服人的。”
“我准备给永红大队所有人做一次体检。”
田卓辉一时没明白的张燕鸿的用意。
“我现在很肯定这个刘仰岳是个冒牌货，那么他的血型就很可能也是有问题的。”
“体检，可是包含了验血的。”
在这里张燕鸿可没有说实话。
美人尖的事情是他看出来的。
血型的问题他却不是十拿九稳，而是百分百肯定。
因为这是纳各水告诉他的。
田卓辉刚想说“如果血型没问题就先不要乱来”。
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是水壶中的水烧开了。
没有错，这一群人就是在等待水烧开。
十几个人，除了张燕鸿，最小的也有37岁，级别最低的也是副处级。
当然不是在院子里等着沏茶或者泡方便面。
领导们的时间倒是宝贵的，当然不会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能吸引他们的目光，那还是因为张燕鸿把太阳灶给鼓捣出来了。
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高卢雄鸡差不多100年前就发明了出来。
之前农业部的专家们也造出了自己的太阳灶。
然而农业部的太阳灶和在以后的太阳灶毕竟是不同的。
问题的关键就是农业部的太阳灶，到了冬天，就连水都少不开。
而刚刚的那一声哨响，再清楚不过的证明，张燕鸿的太阳灶，至少要把水烧开，还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