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将杜明苑捡回家的第五日,杜明礼终于醒了。
左宣明揉着脖子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一进门负责照顾杜明礼的小厮就跑到她面前,脸上的焦急呼之欲出,“公子他……”
左宣明心里一紧,“他又起热了?”
杜明礼“住”进来的第二天起过一次热,整个人像是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
好不容易才退下去,怎么又起热了。
“不是,是公子他醒了。”
“那是好事啊,你这么慌干什么?”左宣明双手叉腰,“府医去看过他了吗?”
“公子不让人近身,而且总吵着要出去。”
“我这就过去,你去叫府医过来!”
左宣明一路跑过去,房门正在剧烈地晃动,里面的人使劲地捶着门,“放我出去!你们让我出去!”
发现门从外面锁住,左宣明呵斥道,“谁让你们锁起来的?!快打开!”
杜明礼一直想往外跑,女使不敢对他做什么,只能将门锁住。
“是。”
女使忙掏出钥匙,将锁打开,杜明礼听见屋外的动静反应更加剧烈。
门被打开的瞬间,他整个人直接扑了出来,左宣明蹲下身接住他才没让他脸拍到地上。
“唔!”杜明礼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左宣明一手捂着嘴,一手从他腋下穿过套了起来,拖进了屋内。
杜明礼只露出一双流泪的大眼睛,“我叫左宣明,礼部尚书,虞将军庆功宴上我们见过,你现在情况很不好,处境很危险,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在我这里,所以我不能让你出去,明白吗?”
杜明礼迟疑地点点头。
“那我松手,你别喊好不好?”
杜明礼又点点头。
他脸上的泪水糊了左宣明一手,她随意在官服上蹭了蹭,然后掏出帕子递给他,“擦擦吧。”
“能和我说说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轻声问。
杜明礼闭口不言。
“你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你呢?你娘说府里进了刺客,你父亲遇刺了,现在刺客还没抓到呢,你还记得刺客长什么样子吗?”左宣明循循善诱,想让他说出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爹他怎么样了?”杜明礼双手抓着左宣明的手臂,急切地问。
他的手上有不少伤口,许是刚才捶门手上流了不少血,沾在她浅色的衣服上格外明显。
“令尊他……”
杜明礼不知道哭了多久,双眼周围已经红了一片,鼻尖也是红的,左宣明咽了一下口水,撒了个谎,“令尊听闻受伤了,似乎伤得很重,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左宣明有些后悔,他早晚会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可他才刚醒过来,万一承受不了又晕过去了怎么办?
算了,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你别太担心,那些刺客可能还在找你,信阳王府也不安全,你现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等你头上的伤好了再说。”左宣明拿帕子轻轻给他擦着脸上的泪,“你别哭了。”
帕子碰到他的脸,左宣明才察觉到有些越界,她慌忙站起身,“抱歉,你……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饭。”
左宣明跑到门外,冷风吹在她脸上,清醒了几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府医正巧走了过来,“大人这是喝酒了,脸这么红?”
左宣明放下手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等天亮了再来!”
一盏茶的路走了两柱香。
左宣明:“他手伤了,你给他包扎一下,我去厨房给他拿点吃的。”
府医有些揶揄道,“哦,他醒了,那你要把他送进宫吗?”
左宣明:“你不是说他最好不要挪动吗,等他伤好再说吧,这件事我会禀报陛下的。”
“哦,那大人的房间?”
“那屋子大,采光也好,适合养病,让他住着吧,我一个女子和男子争什么?”左宣明挠挠头,快步走开。
府医笑笑,呵女人,还说你不担心他~
———两天后———
*江州城
康元祺的傀儡兵围在城下,像毒虫一般往城墙上爬,看得人头皮发麻。
傀儡人确实怕火,火烧会让她们肌肉蜷缩,无法继续前行。
不过她们只能通过放火箭来对付傀儡兵,每天会消耗大量的箭矢。
而且这只适合远攻,一旦他们靠近围在城下这个办法就不那么好用了。
“将军,库房的箭不多了。”
虞西霜一脚踹下一名刚爬上来的傀儡兵,“不够就投火球,从别的州调啊!”
“已经发了调令了,但是他们送过来多是些陈年兵器,那箭一上弓就断了!”
“剩的箭还能撑多久?”
“一日吧。”
虞西霜眉头拧在一起,“先撑过这一场,就是拿石头砸也得把她们都砸下去!”
“是!”
康元祺像是在戏弄她们一般,攻一会儿停一会儿。
她们听铃声,出兵无需号角,她们什么都听不见,且常在夜里偷袭,这就逼得她们不得不时刻紧绷着提防她们突袭。
“他娘的,这些怪物怎么跟杀不完一样?!”
明明对面只有一万人,却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烧死一群,还有一群。
人潮退去,城门外又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片尸体。
“调到兵器了吗?”一下城墙虞西霜就问。
“还没有,她们现在又不打仗,给我们些破兵器是什么意思啊?!”
虞西霜:“她们也是怕康元祺打到城下去,到时候她们没有兵器防守吧。”
“不过就算能调到兵器,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我们太被动了,一直被康元祺牵着鼻子走。”
康元祺现在更像是在玩猫抓老鼠的游戏,看着老鼠一次次以为有生还的机会,一次次拼命逃脱,但还是摆脱不了被抓回来的命运,等到老鼠筋疲力竭后它再将它吞拆入腹……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虞西霜神色一凛,“还有一个办法,我带一队人马去烧了她们大营。”
......
康元祺坐在营帐之中,“我倒是低估这个虞西霜了,居然能撑这么久。”
“母亲认识那个虞西霜?”康玉和不太明白康元祺为何要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
“算是吧,不过......”康元祺用舌头顶了一下后槽牙,“她们长得不太像呢。”
虞晟玥幼年时曾跟着康芥学过武功,一直到七岁,康芥死后虞晟玥常去宫里看望康元祺,她比康元祺大六岁,虞晟玥去安城的时候康元祺已经十岁,她对她的样貌有印象。
虞晟玥大约是除了蒋素秋外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可她并不这么想。
趁着夜色,虞西霜带了五十人,每个人背着一袋火油,往康元祺军营出发。
康元祺府兵大多守在营地放哨,但毕竟是府兵哪里经历过这些,营地门口的人昏昏欲睡,虞西霜十分轻松地就绕到她身边将她打晕。
她打了个手势,身边的人立马兵分两路有序地从两侧将营地围了起来,她们将身上背着的火油泼进去。
整个营地外围都被泼上了火油,傀儡兵的营帐非常简陋,一眼便能认出来,士兵打晕帐篷外的府兵轻手轻脚地将他们放躺到地上,随后将火油淋了上去。
满地的火油只要一点点火星,便可有燎原之势。
火折子扔在地上,碰到地上的一瞬间,火瞬间蹿了起来。
火燃起来后虞西霜便闭上了眼,虽然闭上了眼,但眼前炽热的火烤在她脸上,还是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她用一块布条蒙住眼睛,还要往里跑,被士兵拽住,“这火已经烧起来了,将军不能再往里面去了。”
虞西霜拨开她的手,“生擒康元祺。”
“将军?”
“这是军令!快点!”
虞西霜搬出军令众人不敢违抗,她们一帮人往外走查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一帮人和虞西霜一起去了康元祺的营帐。
傀儡兵无知无觉,被烧了也不会呼痛毫无反应,待康元祺发现起火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了整个军营。
巡逻的府兵根本不顶事,三两下就被撂倒,一个府兵从帐篷外飞进去,砸在了康玉和身上,康玉和上次被魏十娘打出的伤还没好全,这一下直接将她砸晕了过去,两人一起躺在康元祺脚边。
虞西霜冰冷的声音从帐外传来,“用万人性命铺成的路好走吗,康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