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惦记着左宣明明日要来杜明礼很晚才睡着,睁眼时天已经亮了,比他平时去卖东西的时辰都晚了些。
被窝还是热乎的,怕左宣明来得早进不来门,他爬起来跑到门口将门栓挪开。
不想左宣明却已经站在了门外,不知站了多久。
“怎的来这么早,你怎么不叫门,快进来。”杜明礼侧身让她进门。
左宣明手里又拎着东西,“我叫过了你没听见,便等在这里了,我穿的多等会儿没什么,倒是你刚起来穿这么少就往外跑。”
杜明礼出来的急,只披了一件厚衣服,左宣明让他先进屋里把衣服换好,她则在屋外继续等着。
左宣明将东西放在桌上,“我去弄些浆糊,咱们把春联贴上。”
其他人家都是提前一两日贴上的,杜明礼一开始还记得要买春联,后来忙着刺绣卖东西早就忘在脑后了。
杜明礼有些吃惊,昨天卖春联的便没去,他没买到,没想到左宣明买到了,“你还买了春联!”
左宣明摇头,“是我自己写的。”
昨夜回去时路过一家书店还未关门,她想起杜明礼那一览无余的小房子便知他没有买春联,不过现在卖春联的都走了。
她便去书店买了写春联的纸,拿回去自己写了一副。
“字不好看,你不要嫌弃才好。”
正好他带了一瓶掺了金粉的墨,红纸黑字点缀着点点金粉。
杜明礼看到春联的内容,笑出了声,“财源滚滚随春到,喜气洋洋伴福来,财源广进,要让人看了肯定觉得这屋里住了个财迷。”
“我不太擅长写春联,想着你做生意,自然是希望要财源广进得好,”左宣明语气渐渐变弱,“你不喜欢吗?”
“当然没有,写得好得很,要是我非写得像狗爬,”杜明礼倒是喜欢的很,“这是金粉吗,又让你破费了。”
墨早就干了,他上手蹭了两下,什么都没蹭掉,这金粉值不值钱啊。
“我留着也是留着,再说写个春联也用不了多少,我从客栈带了早点,不过有些凉了,我去热热。”
“好!”
左宣明热了饭,又就着热锅弄了点浆糊贴春联。
她搅着锅里的浆糊,杜明礼坐在灶旁吃早点,顺便还能烤个火,一举两得。
看着门上财源广进四个大字,杜明礼越看越欢喜,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在钱堆儿里打滚儿了。
隔壁的人家已经开始为年夜饭做准备了,哒哒哒的切菜声此起彼伏。
左宣明说,“咱们也该开始准备了。”
厨房内,左宣明袖子绑起,站在案板前切菜,杜明礼蹲在地上洗盘子,再将洗干净的盘子放在她手边盛放切好的菜。
“从前不知道左大人刀工竟这样好。”并非是奉承,左宣明切的土豆丝粗细均匀,从前府里的厨子都比不上。
“我父亲走的得早,母亲生病之时都是我做饭照顾她,劈柴烧火做饭我都是常做的。”
这是左宣明第一次和别人提起她的家事。
杜明礼问,“伯母身体可还好?上次怎得没见到伯母,也没去拜访岂不失礼,左大人如此有学问,想来伯母也是儒雅之人。”
“我母亲以前是猎户,不认识几个字,不想我跟着她一起做猎户,想让我做个有学问的人,这才送我去学堂考科举。”左宣明切菜的动作不停,“只是可惜她没能看到我登上庙堂,在我入官前一年的冬日病死了。”
“抱歉……我不知道。”
“你都说了你不知道,我又怎会怪你?而且都已经很多年了,我都记不清了。”
当年左母上山打猎之时被野猪伤了,断了一条腿,家里的钱几乎都拿来给左宣明读书了,没钱看病,九岁的左宣明冒雪去城里将自己的笔墨纸砚全都当了,换了点碎银子给母亲请了大夫。
她醒过来得知左宣明将东西都当掉了,也没去上学,给了她一巴掌,左宣明跪在床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腿还是有些瘸,左母不以为意,又开始上山,给左宣明赚读书钱,左宣明又回到了学堂念书。
不过两年,左母从山上摔了下去,只剩下半条命,左宣明从书堂赶回来,左母这次伤了根本,身体难再恢复,只能常年用汤药养着。
左宣明这次没再卖东西,而是帮书店书店抄书,她退了学堂的宿舍,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给左母做饭,再走三四里路去学堂念书,晚上再走回来照顾左母。
她就这样过了五年,左母每日的汤药钱已经成了最大的开销,左宣明抄书的笔磨出火星子了,却也有些难以填补这费用,她的毛笔都快秃了也没舍得换一根。
左母也注意到了,曾让她换支新笔,她的药停两日没什么,但左宣明说笔能写字就行,旧笔用着顺手搪塞了过去。
那天是腊月二十九,学堂放假,左宣明买不起什么菜,但毕竟新年了,她咬咬牙买了一块儿桂花糕给母亲。
她从来都是准时回家的,那天雪下得太大,她路上耽搁了回家晚了两刻钟。
偏偏就是那日回家晚了些,便失去了母亲。
她永远记得那日母亲躺在地上的场景,记得她苍白的脸色,但是母亲的样子似乎已变得模糊了。
杜明礼不知在想什么,手里的盘子都要掉了,左宣明走过去拿掉他手里的盘子,“你想什么呢?”
杜明礼回过神,“没什么,伯母在天之灵知道你现在这样有出息必定会很开心的。”
不像他养活自己字都养活不了,阿爹在天之灵也会被气得跳脚吧。
左宣明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只要过得好,伯父便安心。”
杜明礼撇嘴,“好什么好。”
左宣明手一顿看着他,笑了笑,“会好起来的。”
左宣明手脚十分利落,中午时弄了些小菜给杜明礼垫肚子,虽是几个简单的菜却俘获了杜明礼的胃,他食指大动,没一会儿就吃光了。
杜明礼咽下嘴里的饭,腾出嘴来,“左大人手艺这样好,比我家从前的厨娘手艺好多了,左大人若是再多待几日,我可怎么办。”
“这是什么话,你在赶我走吗?”左宣明挑眉。
杜明礼端着碗傻笑两声,“我想你多待几日,这样便有可口的饭菜吃了,但又怕你多待,不然等你走了,我怕是就吃不下巷口的那家包子了。”
左宣明笑道,“那不如我留在这里日日做饭给你吃。”
话音一落,两人均是一愣,左宣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
“我知道……锅、锅里还炖着菜呢吧,你快去看看,别、别糊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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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刚发现我的崽们怎么都没爹没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