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陈言就手中抓着那封信,看了又看,翻了又翻。
整个人就像是傻了一样。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邮电局的人下班了,出来看到陈言红着眼睛蹲在一边。
这才想起来,上午这个年轻人就取了信来着。
这是一上午都没走?
那个中年男人担忧的看了陈言一眼,凑过来问道,“小同志,你没事吧?”
“没!没事!”陈言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的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其实哪里还有什么泪痕。
早就已经风干了。
有的只是一双红的有点儿吓人的眼珠子,以及满脸的憔悴和沧桑。
可能对这个年纪的陈言而言,他只是下乡走了几年,和父母也就是几年没见。
但是对现在的陈言来说。
这哪里是几年啊!
他几十年的思念,如潮水一样,伴随着那一封信,彻底的汹涌而来。
真正的悲伤逆流成河了。
邮电局的中年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陈言身边的台阶上,轻声问道,“是不是家里边出事了?”
陈言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唉!这年头,很多年轻娃娃,从城里边来乡下,可是没想,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这事情,最近这几年,我见了很多!”中年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很多?”陈言忍不住问道。
中年人点了点头,“很多啊!所以,你不是一个人!”
陈言本来有点儿难过的心情,被中年人这一番话,说的有点儿哭笑不得了。
这事情,哪里还有一个人不一个人的道理。
毕竟,父母亲人,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啊。
真的要是出事了的话,那是人生的悲哀!
也许,在中年人看来,这是一个个悲伤的故事,但是对经历这一切的人来说,却是人生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痕了。
“不行了就回家看看哇!你是哪个村子的知青?开个证明,回家探亲也好!”中年人拍了下陈言的肩膀,随即站起来缓缓悠悠的提着一个搪瓷缸子离开了。
看样子,是要去食堂吃饭了。
对于他来说,今天这事情,只不过吃饭之前,看到有个年轻人哭的稀里哗啦的,于心不忍,或者说是不想在邮电局的门口看着有人哭,于是随口劝解了几句。
人之常情,举手之劳!
可是陈言!
却因为他的这番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己要不要回家省亲?
陈言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从心底来说,从感情上来说,他现在完全可以想办法回一趟家,看看父母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理智却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父母即便是遭遇了什么灾厄,现在也应该是好端端的。
只是吃苦受罪是少不了的。
在记忆中,自己这个时候如果回家的话,父母已经开始恢复了工作了。
这一点陈言很确定。
他不只晓的是之前。
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至于说父母身上的灾病,不是他回去看看就能解决了的。
需要钱,需要足够的关系和门路,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中年人的几句劝解,陈言中悲伤中走了出来。
整个人,脑子顿时恢复了清醒!
“而这个一切,我这个当儿子的,责无旁贷!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赚钱!然后积累足够的资本,才有资格去改变父母的命运!否则的话,势必还是重蹈覆辙,走前世的老路!”
思路打开之后,陈言很现实的想着!
“另外就是,按照记忆中,这个时候,小雨怕是要怀孕了,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的话,她情绪上怕是接受不了!这些我都需要考虑!”
赚钱是头等大事!
毕竟,一份钱难倒英雄汉,尤其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转变,更是如此。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剩下的百分之一,则在于运气和概率。
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有着成熟思维的男人,陈言这会儿总算是体会到了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那种紧迫感和压力感了。
“这事情,回去先和小雨商量一下吧!”
陈言收好信封,看着信封中的那些毛票,知晓这大概是父母第一次收到自己信之后,担心自己的处境,所以把平日积攒的一些钱给自己随着信邮寄过来了。
换句话说,陈言可以想象得到,父母的日子,绝对不好过就是了。
他骑着自行车,往丈子头去。
……
京城!
某个胡同中。
咳咳!
一声声的咳嗽声,伴随着浓浓的草药味,从破旧的巷子角落中传来。
一个冒着浓烟的炉子旁,一个穿着破旧衣裳的妇人忍着刺鼻的烟味和混合起来的草药气息,拨弄着炉火。
听到咳嗽声,顿时慌乱的站起来,往屋子里边跑去。
“老陈,老陈!你怎么样了?”罗巧云慌乱的走到床前,对着躺在床上的丈夫问道。
“没事!死不了!之前都抗不过来了!这会儿要不了我命!过几天估计就好起来了!”陈恪文一边咳嗽一边说道。
罗巧云扶着陈恪文拉过枕头让他靠着,却别过头去,偷偷的抹眼泪。
“儿子的信呢,再给我看看!我感觉这个可比那草药管用多了!”
在罗巧云的照料之下,暂时停止咳嗽的陈恪文,忍不住对罗巧云说道。
“好,好,我给你去取!”
说着,去一边一个掉漆的木桌子前翻出了一个小铁盒子,里边珍重的放着一份信。
陈恪文迫不及待的开始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那熟悉的字体和笔记,让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这小子!这字真是不错!也不枉我当年手把手的教了他那么长时间!”
“老陈!小言信里边说,他找了个姑娘想结婚,这事情你怎么看呢?”罗巧云忍不住问道。
陈恪文笑着说,“好事啊!儿子要结婚了!是大事!只是,我们现在没办法离京啊!怕是要错过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神中的悲伤和落寞!
“那,我们还能见到小言吗?”
“能!一定可以!”陈恪文看着落泪的妻子,轻轻的把罗巧云拥在怀中,斩钉截铁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