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认识你，对鹏扬也没什么好感。”
“可还是想说点实话。”
“言午园的项目都是无底洞，再多的钱也盘不活。”
“别听他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话，什么为了给员工发工资……”
“到了许建明手里的钱，一分一厘都到不了工人手里。”
“帮言午园融资，就是造孽。”
男子的话让许建明很是恼火。
雁殊却听得有些兴趣。
故作天真地问：“许伯伯，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鬼话连篇！没一个字可信！小雁，你可千万别听他胡说……”
雁殊转了转眼珠，说：“兼听则明嘛。”
她又问男子：“为什么说这个项目是盘不活的无底洞呢？”
“看看这个地方——”
“远离市区，交通不便，产业单一。”
“人气最高的，就那边的老商场。”
“附近小区的空置率在50%以上。”
“再新建房子，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许建明气愤地指着男子。
“你、你是不是隔壁小区的销售，专门跑过来搞破坏的？”
“我只是说实话，跟我从事什么职业没关系。”
“你、你简直……”
雁殊盯着摄像头，说：“现在这里没人气，不代表以后发展不起来。”
男子调整了一下拍摄角度，她整个人都被纳入了屏幕。
“这么帮言午园说话，你们资本家果然都是一伙的，都不是好东西。”
雁殊身边的空气陡然冷了几度。
“可别把言午园和鹏扬相提并论。”
“首先，我今天不是代表鹏扬集团来看这个项目的。”
“我只代表我自己。”
“你可能会觉得可笑，我连大学都没念过，能懂什么？看什么项目？”
“没错，我懂的是少。”
“可我愿意学，愿意了解，愿意亲自来实地调查。”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个楼盘就算盖完、装修完也卖不出去……”
“那鹏扬绝对不可能接手。”
“可如果，这个项目确实有它的潜力……”
“鹏扬依然不会收购。”
“我可以向你明确一点——鹏扬不会向言午园提供任何资金上的支持。”
“今后，只会通过资源置换的方式，优化集团的资产。”
“至于言午园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合作……”
“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还有你刚才提到的，拖欠的工人工资。”
“这是个很紧迫也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鹏扬决定接管言午庭。”
“工人的工资赔偿和安置费用，一定会妥善处理。”
“这个视频你要保存好。”
“等鹏扬真的接管了言午庭，你可以把这个视频发到网上。”
“我，雁殊，绝不会言而无信。”
许建明怎么也没想到，雁殊居然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来看楼盘的。
他还以为，她会跟过去一样。
听他忽悠几句，就会回家向雁少鹏一哭二闹三上吊。
逼雁少鹏拿出真金白银，帮他还债。
此刻才知道，原来鹏扬集团只是想跟他的言午园做资源置换。
“小雁，你刚才说的，是你爸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雁殊淡淡地说：“我的意思，就是我爸的意思。”
许建明露出懊恼的表情：“如果是这样，那我要回去重新规划一下。”
“可以呀。”
“那……那今天先到这里吧！你既然不想收购，我带你看另外两个楼盘也是浪费时间。”
“那，许伯伯再见。”
“不用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许建明也确实没心情送雁殊。
他道了声“再见”，步伐匆匆地朝小区大门走去。
男子紧紧跟他在身后。
突然，许建明回过头，恶狠狠地斥骂男子。
“拍够了没？还跟着我干嘛？”
男子耸了耸肩。
“我今天就是专程来调查言午庭烂尾内幕的。”
“看到许老板本尊，当然要使劲拍喽。”
许建明眉头一皱：“你是记者？哪家媒体的？”
男子说：“我只是个普通人，看不惯你这种对员工不负责的奸商而已。”
“你……”许建明掏出手机，抖着手拍下男子的照片，“你等着！”
男子问：“这算威胁我吗？”
“我很忙，没工夫跟你扯！”
许建明丢下这句话，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男子继续举着手机，拍摄烂尾楼盘的萧条景象。
雁殊低着头，苦着脸，琢磨着打车软件的使用方法。
系统不知道干嘛去了，到现在都不出来。
可恶，欺负她这个史前人类。
男子仰头四望，寻找合适的俯拍据点。
没注意到，雁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屏幕中。
两人就那么撞上了。
男子差点拿不住手机。
雁殊的耐心也被彻底磨灭了，退出打车软件。
大不了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她。
眼下，她对面前的男子更有兴趣。
“你是做主播的吗？”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拍视频？”
男子看了雁殊一眼，微微眯起眼继续仰望上空。
语调不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嗓音恢复本来的状态，播音腔显得低沉而伤感。
“我是a大新闻系的大三学生，周末有空就做一些社会事件的视频。”
“去年暑假，我去山区支教，认识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爸爸就是言午庭的建筑工人。”
“他被拖欠工资，生病了也没条件做手术，上个月刚走。”
“那孩子写了封信给我。”
“从大山寄过来，半个月前才到我手里。”
“那孩子才十五岁，梦想是考上大学，走出大山，改变命运。”
“可就因为许建明，他失去了父亲，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奶奶和弟弟的生活。”
“他的命运被硬生生改写了。”
“我收到信以后就想，一定要给那些工人，和他们的家人，讨一个说法。”
“命运”两个字沉甸甸地敲在雁殊心上。
她有些动容，“我支持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找我。”
“……你？”
男子注视着雁殊，眼里满是不信任。
“你可以关注我的某音账号，「天道不寻」，帮我点赞评论和转发，那就是对我的支持了。”
这个账号名，没来由地让雁殊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前世被天道劈了一道雷，也是这种感觉。
男子终于找到了适合拍摄的位置，朝那边走去。
雁殊还停在原地，大声喊道：“喂——”
男子面露困惑地回过头：“还有什么事？”
“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做了什么。”
他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一面水泥墙后。
司机来到言午庭门口，接雁殊回家。
驶了几公里，系统才在她的意识里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