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远就见沐晓夏挑着两桶水回来,沐红云的声音顿时又尖又锐,又气又急:“村里还没断水?你在哪打来的水?”
沐红云的巨大反应,让沐晓夏不明所以,随意说道:“山里啊!”
“你咋能打到水呢?你有水了,我咋办?”
听不清楚沐红云在低语呢喃些啥,沐晓夏也不理会,取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苏家坳的民风还算淳朴,沐晓夏以前出门,外院的门一般是不会上锁的。
可自从给水池子灌满水后,她怕有人无意中闯进来看出异常,所以人在家时,院门上了拴,不在家时就上锁。
幸好上了锁,不然以沐红云的性子,可不会管有没有主人在家,想往里闯就往里闯。
打开院门,沐晓夏挑着两桶水健步如飞,在沐红云跟上来之前,将水桶里的水倒进了水池子里。
原本清澈的水池子,被这两桶水一搅和,浑浊的让人看不出里面的异常。
落后几步的沐红云被沐晓夏这番操作惊呆,“你……你……你上山挑水,就……就是为了倒池子里的?”
“不然呢?旱了那么久,饭桌上都看不见一片新鲜菜叶子了,我蓄点水浇几分菜地,种几根秋黄瓜苗,栽几株藤藤菜,有啥问题吗?”
秋黄瓜其实就是黄瓜,一般黄瓜都是开春后下种子催芽,到了初夏时节瓜藤上都挂果了。
但在四月底五月初也能下一茬黄瓜种子,到了初秋就有黄瓜吃,所以被称做秋黄瓜。
藤藤菜就是空心菜,那玩意儿浇水就好养活,栽上几株不出十天,就能有菜上桌。
沐晓夏的这番解释,也从侧面佐证了水池子旁边的菜地上,有的地方长出了细细的草尖,有的地方还是光秃秃的一片。
水少,长草的那片地先浇,没长草的刚浇上啊。
见沐红云一副大失所望的模样,沐晓夏开口问道:“大姑,你今儿个来,是有啥事吗?”
沐红云那怼天怼地的性子又上来了,怒道:“咋的,这是我娘家,我不过出嫁几年,没事就不能回了?”
沐晓夏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儿,扬了扬手里的扁担,道:“那大姑你回娘家了就随意点,我还得上山挑水。”
反正该上锁的上锁了,不该出现的都在空间里收着,她爱咋滴就咋滴吧。
对于脑子有病的人,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免得被传染。
沐晓夏挑着两木桶做势要往院外走,沐红云忍不住了,“夏丫头,先别急着走,我有事和你商量。”
沐晓夏停下步子,道:“啥事?”
“就是……就是你上回席上做的那个卤下水,卤野猪肉啥的,你表弟爱吃,我今儿个来,就是向你讨要那个方子的。”
向小辈讨要东西,沐红云刚开口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可越说越顺口,到后面竟成了一副“向你要是看得起你”的语气了。
“你表弟可是个读书人,他难得喜欢一样吃食,你这个当表姐的,不会舍不得吧?”
“放心,你将方子给我,等以后你表弟出息了,他不会忘记你的好。”
“他今年刚中了童生,你大姑夫为了他连生意都不做了,花了好多精力才改了户籍,你送个方子,就当是恭贺你表弟考中童生吧。”
初云国的等级制度相当严明,士、农、工、商容不得混淆。
户籍上,户主是商籍,那下面的子孙就不能参加考科举。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商藉儿孙想要读书考科举,可以选择分家,儿孙自立户主,或是走个后门花点钱财让户主改户籍。
但是改了户藉后,以前的事就不能做了。
比如一个经商的,买了田地,将户藉改成了农藉,那么他以后就不能再开商铺做生意了,不然被官府查出来,后果一般人难以承受。
可是,他爹愿意为他付出,和她这个挂了名的表姐有什么关系呢?
蹙了蹙眉,沐晓夏道:“既然表弟爱吃,那卤肉还有一点儿,大姑就拿去吧,方子不能给你。”
毕竟是沐老爷子的亲生女儿,她现在还住着人家亲爹的院子呢,闹得太难看不好。
“那不行,我就要方子。”
沐红云说道,完了又觉得这话太过于生硬,忙补充一句:“猪肉金贵,我一个做长辈的也不能总占小辈的便宜,你将方子给我,我回头自个儿买肉做。”
见沐晓夏还是无动于衷,沐红云咬了咬牙,道:“大姑也不白要你的方子,我拿银子和你换。”
“你准备出多少?”沐晓夏问道。
商人在初云国的地位极低,不能坐马车,不能养仆从,不能穿绫罗绸缎,不能住大宅子,有银子也不能享受。
上辈子她愿意替萧彬出谋划策,出银铺路,也存在几分抱大腿的心思。
至少攀上他后,以皇子府幕僚的身份,出行有马车,身边有丫鬟小厮。
这辈子她不准备从商了,如果沐红云给的价格合适,这卤肉方子卖给她也未尝不可。
“二……三两,我出三两银子。”沐红云咬着牙说道,来苏家坳之前,她可是打算一个铜板都不花的。
沐红云夫家姓赵,赵家本是商藉,虽然为了童生儿子的前程改成了农藉,但是让他从此窝在田间地头和泥巴打交道,沐红云的丈夫赵贵生是万万不肯的。
于是,他将名下的田地庄子租给佃农,自己在酒楼当了个账房先生。
这操作其实在这个时代挺常见的,所谓上有计策,下面就有对策嘛。
律法再严,也能让人钻到空子。
赵贵生虽然屈居酒楼当了个账房,但商人那唯利是图的性子是刻在骨子里的。
尝到沐红云带回去的卤肉卤下水后,顿时对那味道惊为天人,瞬间联想到要是能将其引进他做工的酒楼,自己能获得多少好处。
得知赵贵生打上这卤肉方子的主意时,沐红云当即就夸下了海口:一个铜板不出就能将卤肉方子弄到手。
苏家坳的旱情有多严重,在沐晓夏入族谱请她来观礼的那天,她也听了一耳朵。
于是她便计划着过上三五十天,等苏家坳彻底断水了,她叫上庄子里的佃农,在自家院子里的水井打上几桶水,赶着牛车像天神一样出现在那个便宜娘家侄女面前。
旱中送水,无疑于是雪中送炭,那个小丫头片子还不得感恩戴德的献上卤肉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