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什么时候带我回家拜姑舅啊。”
清晨,梅开二度。
伊琳娜从背后搂着怀玉不肯松手,带着几分娇羞语气提起进武家门。安元寿替武怀玉给了安禄一笔彩礼,甚至还以怀玉名义给他家转了间酒肆。
伊琳娜自认为便是怀玉的妾侍,迫不急待的想进武家门,可怀玉一边穿衣服,一边却又担忧樊玄符。
一想到她眯起丹凤眼,挑起柳叶眉,手提斩马剑的样子,怀玉突然打了个冷战。
家里有个温柔似水的润娘,这边又拒绝不了热情似火的伊琳娜,
鱼与熊掌皆欲,男人总是这么贪心。
“这事我还没跟我耶娘说,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先跟我阿耶阿娘谈下,到时我来接你风光入门。”
渣男是怎么修炼成的,估计都是这么個过程吧。
正所谓近墨者黑,有了贼心,再有了大环境,便就不能免俗了。
“我先去上朝了。”
“那下值后早点回来,奴等你。”
怀玉还真有点舍不得她,这胡姬就是热情如火,妩媚多娇,且奔放热烈,跟家里那两高氏姐妹一比,真是天上地下啊。高氏姐妹其实也长的还挺五官端正,但说不上漂亮,甚至籍没宫中做役,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皮肤身材都一般,还有点营养不良黄瘦干巴,更不懂的如何取悦男人。
一个院里跟润娘一比,也是没半点吸引力。
“好。”武怀玉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她的娇羞期盼眼神。
穿好衣服,出门前伊琳娜还给他来了个吻别。
安禄、盖娅夫妻还要给怀玉做早餐,怀玉说自己赶时间,便匆匆离开了,好在延寿坊距怀远坊也仅相隔两坊之地,骑马先回怀远坊家里更换衣服。
“二郎昨个怎么一夜未归,奴等担心死了。”
“我不是让许大郎回来说我晚上有事,在同僚安大郎那住么。”
“有什么事,还得住一晚。”
润娘有些怀疑的打量怀玉,突然鼻子吸了几下。
“二郎,”她满脸醋意,“是不是那安大郎拉着二郎喝花酒狎伎去了?”
“别乱说。”
“二郎身上好大一股香味,明明就是女人的味道,还有,还有那个味道······”润娘脸都红了。
这小鼻子还真灵,怀玉自己倒没感觉到什么味道。
“二郎是开始嫌弃奴了吗?”
“没有的事。”
“那为何放着家里几个不理,却要跑外面去拈花惹草?”陈润娘之前见怀玉不理二高,只宠她一个,还十分自豪欣喜呢,不料今早却发现武怀玉在外面拈花惹草。
武怀玉尴尬笑笑,拉着她手,“你别多想,其实就是同僚间的应酬,身不由已!”
陈润娘气的嘴巴嘟起。
“先不说了,我得更衣上朝了。”
“二郎先去洗浴一下吧,要不然这身骚味太重了····”
润娘吃醋,但却还是很贤惠的服侍怀玉洗浴更衣,换上瑞牛千牛服,怀玉赶紧出院骑马去上朝。
“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二郎记得早点回来团圆,可别在外过夜了。”润娘不忘记交待。“二郎在外应酬奴也懂得,可千万不能置别宅妇啊,若被御史言官知晓,可是要被弹劾免职的。”
后院厢房里,高氏姐妹坐在房里,听着外面润娘送走怀玉,这对苦命的结拜姐妹大颗眼泪落下来。
本来昨夜应当是轮到高惠安的,结果苦等一夜不见人。
谁能想到,二郎在外拈花惹草也不要她。
情绪崩溃,羞愧的她想悬梁自缢。
······
八月十五,朔望大朝。
凡在京九品以上官,都要上朝。
臣见君为朝,君见臣为会,合称朝会,初一十五也叫朔日望日,在武德朝,朔望朝参并没有形成一套制度。
不过今天是李世民登基后的第一次望日,所以也格外隆重。
李世民显德殿坐而视朝。
百官服裤褶上朝,六品以下穿葱绿,六品以上服朱衣,今天朝参人数众多,礼仪也非常隆得。
左右府的二十四名千牛备身,今天甚至一半要当值,穿瑞牛绿绣衣、帽插羽毛,手持着霸气的千牛刀立在皇帝御前。
十二位千牛备手执御刀,十二位备身左右挎御弓箭,立于御座之下。
威风凛凛。
怀玉这是第三次上朝了,第一次以通事舍人内供奉身份参加常朝,结果被绿豆小眼的许敬宗连累,罚了一月俸。
第二次以军器少监的身份上朝,位列五品文官班,结果又被魏征这牛鼻子老道弹劾,刚当了三天的少监被撸了。
这第三次上朝,参加朔望大朝,却是以带刀侍卫的身份,拄着千牛刀面对着百官群臣。
今天参与朝会的官员太多,殿内也只容的下高级官员们,绝大多数官员都在殿外、廊下,甚至广场上。
有过两次经验,今天的武怀玉倒是已经淡定从容的很,拄着这五尺五的千牛刀往那一站,威风凛凛。
他目光在下面殿中那王公宰相尚书侍郎中来回的扫过,不少是已经认识的,还有大半都不认识。
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陈列仪仗。
御史大夫领属官至殿西庑,促百官就班,在监察御史的带领下,百官按品级于殿庭就位。
一切就绪,皇帝才出来升御座,群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
供奉班在前,东西对立,其余官员按品级,文左武右。
站在不同的位置,感受朝会的不同。
今天这么隆重的朔望朝会,怀玉却只感觉无聊,也许是昨晚有些贪欢,耽误了睡眠,站在御前,怀玉有点昏昏欲睡。
这胡姬的战斗力就是强,太过狂野,昨晚都差点没降服。
今天朝会并不奏事,会而不议。
只是宣读了一些诏敕,这更加让人打瞌睡,他甚至觉得李世民搞这朝会,有点过于铺张浪费、形式主意了。
一个月来两次,又不正经议事,那有啥必要,把京城的官员大早都折腾半天,最后甚至连皇帝面都看不到,九成的官员都站在殿外,这秋高气爽的还好,能在外面吹吹秋风,感受秋天的气息。
这要是冬春雨雪,那就是煎熬惩罚啊。
五更就要起床上朝,等结束时,已经站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了,怀玉这么年轻,都感觉腿有些站麻了。
三个小时又没有中途休息,不能喝水不能上厕所,连放屁都不能,熬的有点辛苦了。
这个时候他开始记恨起魏征了,要不是这牛鼻子老道,自己现在是军器少监,就算天天常朝,那也是跪坐在殿中,比站在这里还得摆姿势可强太多。
他在殿中寻找到魏征,这家伙又升官了,去河北山东招抚建成元吉旧部,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地方上不少官员在玄武门事变后,都开始打击清理建成元吉旧部,特别是在山东河北一带,搞的人心慌慌。
魏征跑遍关东,及时的宣达了李世民的旨意,并平反了一些冤假错案,让有些失控的局势得到改变,也让建成元吉的旧部们,对李世民的宽赦感恩戴德。
回京后,李世民兑现承诺给他加封巨鹿县开国男,而且这才没过多久,又给他由左谏议大夫升到尚书左丞。
这是正四品上职,魏征连升了四级。
尚书左丞是尚书省属官,掌吏、户、礼三部,主要是负责省内监察事务,尚书六部,其中三部由魏征监管。
这官虽不如尚书品级高,但职权极重,与右丞共监尚书省庶务,率诸令史监察稽核诸部、司政务,督录文书奏章,监察弹劾仆射、尚书等文武百官,号称监司,还分管朝仪礼制、宗庙祭祀、选授官吏等文书奏事。
这老道一飞冲天了,是真正得到李世民信任,虽然还没拜相,但已经距离入政事堂一步之遥了。
要是再做出点政绩来,说不得皇帝直接给他加个参预政事之类的头衔,就能以尚书左丞之位,而成为宰相了。
气人。
别人尚书仆射、六部尚书、侍郎、郎中们是具体办事的,这魏征就是专门负责盯着别人,查别人漏洞的,不得不说李世民这个任命,还挺恰当,魏征就属于那种嘴炮厉害的人。
但不是房杜那种政务型人才,他搞监察确实算知人善用了。
或许是看的太久了。
魏征抬头,一道目光射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
年近五十的新任尚书左丞、巨鹿县男,和十八岁的千牛备身、押千骑使、大陵县男,一老一少互相打量着对方。
怀玉没有收回目光,就这么直视魏征,甚至是居高临下。
魏征也不惧的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魏征先收回了目光。
怀玉背对着李世民,并不知道魏征收回目光,是因为李世民注视到了这里,龙睛注视了魏征,魏征才收回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早朝结束。
怀玉的任务并没有结束,因为皇帝要在北苑召见突厥使者执失思力,武怀玉要继续提着千牛刀过去为皇帝侍从,仪仗助威。
玄武门外,李世民驾到。
怀玉奉命去召侯见的执失思力面圣。
相距不远,执失思力坐在树荫下有些不耐烦,他的一名随从突厥贵族军官上前喝问屯营军官,“让我们在这里苦苦等候,这就是你们唐人的礼仪?”
“我们要马上见唐王。”
“请注意称呼,吾君上乃中原天子、大唐皇帝,休得胡言乱语。”
那贵族拿马鞭指着军官,“那是你们的皇帝不是我们的皇帝,你们太上皇当初求我们突厥结盟出兵的时候,书信都用的是启字,你们皇帝都向我们称臣,
如今我突厥颉利大汗、突利可汗合兵百万,就在长安城北,你们敢不臣服,便要将整个长安城都化为废墟······”
“大胆!”屯营军官喝斥,“区区突厥使者随从,也敢如此无礼?”
突厥使者的随从居然公然的说大唐皇帝向他们突厥称臣,这话在场屯营官兵都不能忍受。
执失思力坐在小马扎上,却只是冷眼旁观,并没有喝斥手下半句。
那随从也就越发嚣张,面对屯营军官的喝斥,他嚣张的直接挥起马鞭就抽了过去。
武怀玉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大唐长安禁苑,殴打我大唐皇帝的禁卫!”
“殴打你们又怎么了,我突厥两汗合兵百万,兵临渭水,你们要是不赶紧称臣纳贡割地,我们就要攻破你长安城,将你们的皇帝都生擒俘虏带回草原放羊,你们的中书侍郎,去年在河东就被我们生擒,现在便在漠北放羊呢·····”
怀玉见这家伙如此嚣张,提起手中的千牛刀,也没出鞘,直接就砸了下去。
那家伙是个贵族,很年轻,也算强壮,却没料到武怀玉敢攻击他,太过嚣张一时不防,被怀玉一刀鞘抽在脸上,顿时鲜血四溅。
鼻梁骨也打断了,牙齿也飞出去好几颗。
怀玉一击得中,并未停手。
而是拿着刀继续抽他,劈头盖脸一顿狠抽,将这家伙直接抽晕在地,抽的他直抽抽,完全起不来了。
“住手!”
执失思力本来任随从闹事,还想着闹大点好敲打敲打下唐人。
谁料这突然来一年轻武官,几下就将那阿史那家的子弟揍倒,打的满脸是血,晕死过去。
“大胆,你们安敢殴打我突厥使者。”
“呸!”
怀玉收回刀,嘲地上那死狗吐了口口水,“你们这些胡虏既然不知礼仪,敢在莪大唐的禁苑殴打我大唐皇帝的卫士,那我就要教训一下你们什么叫礼仪,”
“你是何人,我要向唐皇请求处置你。”执失思力胀红脸。
“押千骑使大陵县男武怀玉,你可是执失思力?”
“我正是突厥大汗使者执失思力。”
“跟我走,圣人召见你。”
执失思力看着还躺地上抽抽的手下,“你可知道这位是谁?他是我们始毕可汗之子,突利可汗之弟,特勤阿史那结社尔,你必须向他赔礼道歉,要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怀玉不屑的朝地上死狗又吐了口口水,“就算他是颉利,可他敢公然侮辱大唐、侮辱大唐天子,我都不会对他客气,这还算是轻的,刚才他要是敢反抗,我的千牛刀已经将他砍为两段了。
走吧,莫让陛下久等。”
执失思力看着这年轻禁卫武官如此邈视他们,气的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