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冯月娥道：“你怨言不少啊？”
“平时假惺惺装孝顺，现在装不下去，真面目露出来了！”
“你身为人家媳妇，干那些活儿不是应该的？还想让我感谢你怎么着？”
“还手伤了让你干活了，就这点儿屁事记了好几年，一直想拿出来说我是吧？”
哪怕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子，看起来也带着咄咄逼人，一点不让人觉得可怜。
李彩花年轻时候就泼辣惯了，严格说起来，比起孙凤香只强不弱。
自己二伯母什么性格，许望知道。
无论什么时候都笑脸迎人，看谁都带着温柔。
她这性子好拿捏，李彩花也不把她当回事儿。
她要是这样对孙凤香，那人家早就跟她吵翻天了。
就是直接将她赶出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许昌平大事儿上是一家之主，可孙凤香发起飙，他也拿不住。
此时李彩花还在说着，冯月娥则是哭个不停。
李彩花眼神不屑，“就会拿那几滴眼泪哄人，我可没欺负你。”
许昌吉长长叹了口气，看向了李彩花。
“我就问一句，月娥的钱，是不是你拿了。”
李彩花猛地站了起来，“许昌吉，你这是啥意思？说你娘偷你媳妇钱？”
“咋，你要弄死我啊？弄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真是造孽，不知道娶了个什么媳妇，撺掇着我儿子杀我啊！”
她喊起来跟要杀人一样，这会儿要是没受伤，恐怕就直接朝着冯月娥扑过去了。
许昌吉拦着她，说道：“我没说你偷，就是问你拿没拿。”
“这钱是她好几年省下来，要给我治病的。”
许昌吉一瞬间，好像也老了几分。
许望看见他两鬓丛生的白发，眼神格外疲惫。
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曾经的许昌盛，也是这样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直到许昌盛死了，许久后，许望才知道他当时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那是对自己还心怀希望，后来是许望一次又一次，亲手打碎了那些希望。
是他让自己父亲抱憾终身，至死，许望在他心里都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想到这些，许望心里也有些难受。
李彩花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嗫喏半天也没说话。
她心里隐约有些预感，自己这个二儿子好像不一样了。
自己这话无论说还是不说，以后许昌吉都不是之前那样了。
门口，许诚带着大夫走了进来。
他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但这也不是询问的时候，他带着大夫去了李彩花旁边。
“您看看，我奶这腿没事儿吧？”
大夫放下了手里的箱子，检查一番摇了摇头。
“没啥大事儿，这些伤抹些药膏就行了，都是皮外伤。”
许诚这才松了口气。
前年他们村里有个老太太摔了一跤，直接摔断了腿，再也没起来过。
他生怕李彩花也摔成这样，那以后又是冯月娥的麻烦。
大夫给他们留下一些药，很快就离开了。
冯月娥打了一些干净水。
“先擦擦，抹了药，睡觉吧！”
她端着水盆过去，李彩花却一脚踢洒了。
“用不着你假惺惺，当着这么多人面，你来做好人！”
她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钱就是我拿了，我也不藏了。”
“怎么着吧？你们把我送到警察局去？”
许诚愣了一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奶你说啥呢，快赶紧上了药睡觉吧！这都几点了。”
许诚又打了盆水，和马秀娟两个人给李彩花清理了，又上了药。
许昌吉早就带着冯月娥离开了。
这边儿安顿好，屋子里回归了寂静。
想起刚才许昌吉看着自己的眼神，李彩花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难受。
外面，许望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跟许诚说了一下。
听见这些话，许诚表情有些惊讶。
“奶咋能做出这种事儿？许才也是，不想想奶都这么大年纪了，整天跟她说这些干啥！”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带着些愠怒。
他们也知道，这事儿保准是许才跟李彩花说了什么，否则李彩花不至于来偷钱。
“这事儿我看先就这样吧！现在奶腿也伤了，能消停几天了。”
“你去告诉二伯母，这钱不着急，过几天我这边松快了，先拿钱给二伯把腰看了。”
“二伯母啥人，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没人会说他们不孝。”
许诚点了点头，“我知道。”
“今天还说回来放下东西，去跟你说说今天的战况。”
说起这个，许诚心情才轻松了几分。
“今天我跑了四个村，都谈妥了，给他们放下五十斤，这是名单。”
之前他跟许望也学聪明了，还跟这些人签了一个简单的合同。
许望点了点头，“很好。”
“这边你明天再接着去，猪肉铺那边要是有多的，你再拿一百斤。”
许诚点了点头，二人说了一会儿，许望这才回家。
见他回来，夏凝思立马迎了上来。
“咋样，奶没啥事儿吧？”
许望摇了摇头，夏凝思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行。”
“估计今天二伯一家都不好受，进去跟你说。”
许望二人迈步进了门，他把刚才的事儿，跟夏凝思说了一遍。
夏凝思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叹了口气。
“二伯母也是命苦，我听妈说她当年逃荒来时候，才十几岁。”
“算起来在许家都待了三十多年了，奶就仗着这点儿恩情，作个没完！”
夏凝思也觉得李彩花过分了，可他们晚辈也不好说什么。
她看了许望一眼道：“要不明天我过去看看，家里还有一些余钱。”
许望摇头，“别了，让奶看见指不定又要说啥。”
“那天我跟她说了咱家没钱，不然指不定得上咱家来偷。”
也不是他编排长辈，这事儿李彩花是真能做出来。
还好王桂芝不在，不然李彩花过来说几句，她就得一边哭着说可怜，一边主动把钱拿出来。
王桂芝这个人善良是善良，但比冯月娥还要没有锋芒。
夜已经深了，许昌吉还辗转反侧。
“是不是腰又疼了？”
冯月娥伸过手，打算给他按按。
许昌吉拉住了她的手，转过了身。
“月娥，在许家这些年真的委屈你了。”
冯月娥摇头，“说这些干啥，当初没有爸给我一口粮食，我早就死了。”
“虽然他已经过世了，可他对我的好，我不会忘的。”
许昌吉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妈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你也算是跟大哥一起长大，情分总归有的，明天我去商量商量。”
“商量啥？”冯月娥转头看向了他。
迎着月光，她看向许昌吉。
许昌吉眼神带着愧疚，又有几分坚毅。
“商量商量，咱们两家轮流照顾妈，老三不在就先不加他们了。”
说完他便紧抿着嘴唇，看起来也很是纠结。
冯月娥道：“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儿，还是算了吧！”
“妈都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这件事儿传出去，她以后在众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更何况，咱们突然这样，外人知道了还指不定得怎么说。”
冯月娥觉得她受点儿委屈无所谓，这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
她总不能让人指着许昌吉脊梁骨，说他不肯为自己母亲养老。
没想到许昌吉这次却十分坚定，“这件事儿我已经决定好了，明天我就去跟大哥商量。”
他拍了拍冯月娥肩膀，“早点儿睡吧！”
“咕咕咕！”
随着鸡叫，整个枣营村恢复了活力。
各家各户起来后，很快便炊烟袅袅。
家家户户都做着早饭，这几天正是农忙时候。
有些人太忙了，甚至中午不回来吃饭。
眼看着人家都在种地，夏凝思也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