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有事上车说。”楚齐风话落，一辆黑色商务车开了过来。
巫芋和王天灵随楚齐风上了车。
车子开出殡仪馆两条街后，拐进了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穿过工地的车辆通道，便看到了百米外一栋已建好的办公楼。
一路的沉默，终于在下车的那一刻打破。
“这是家具厂的新厂址，刚刚过来的那片厂房三个月后施工交付，然后进机器设备上生产线，再有半年，厂子就能全部搬过来了。”
“正式启用后，这里的一、二层和地下一层都是展厅，现在直播带货这么火，我们也想尝试一下，地下一层到时会搞个专属直播间，你们以后刷手机或许就会看到。”
“现在的老厂还在正常运转，而这里的工作人员全部是新聘请来的，将来老厂搬过来，也希望用这些新鲜血液提升下团队的综合管理能力。现在在行业内，我们已经落后不止半步了，所以未来的日子，无论如何也得追上去。”
楚齐风介绍这些时，话语中饱含胸有成竹的淡定，面容和照片上的气质无异，尽管身上还穿着那身借来的保洁工装，却一点没压住气场。
已建好的办公楼是地上六层，地下一层，楚齐风的办公室在六层左侧，也是目前整栋办公楼唯一装修完成投入使用的空间。
不同于其他老板中规中矩的办公室，楚齐风的办公室更像是间禅室。
除了东西两面墙壁通顶的书架外，只有朝南整面玻璃窗下的由一棵百年树龄的古松一分为二拼成的长桌。
长桌的两侧分别放着蒲团，楚齐风在窗前的那侧蒲团入座，巫芋和王天灵坐在了对面。
按理说，此情此景再来壶刚煮好的热茶配合氛围再恰当不过，岂料楚齐风却按下了长桌的抽屉开关，下一刻，三人的面前便多了售价二十几元一瓶的矿泉水。
“抱歉，今天没有热茶招待你们。老田是个煮茶高手，不过现在还在殡仪馆忙活儿，等以后有机会，让他煮茶给你们喝。”或许是刚刚进门后脱了保洁工装外套，此时再看楚齐风的面容，那份不服输的精气神又回来了。
王天灵有些惊讶楚齐风的态度，尤其是对自己和巫老大毫无抵触，甚至还像认识许久一般，这就有点儿让人意外了。
谁知下一秒，楚齐风就解了这份疑惑。
“三天前，我的确是走了趟鬼门关，你们也知道，心脏不好的人，说没就没。后来不知是黑白无常放我一马，还是地府当日的新鬼名额已满，总之我是被原装退回了。知道我还活着的人只有老田和郭敏，老田是个嘴严的人，你就是拿座金山摆在他面前，不该他说的话，他也不会说。至于郭敏，我没见过比她更拎得清的人，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我要什么。”
楚齐风喝了两口矿泉水后接着道：“你们是楚雄找来的，也是目前唯一知道我还活着的外人。你们带去告别厅的那份悼念礼深得我心，苏州第一电子仪器厂生产的老式东吴牌收音机，那是我当年攒了一年私房钱也没能买到手的东西。后来有钱了，却没能付诸行动得到。或许是不由自主地把这份遗憾留在了当年那个岁月，等哪一天忽然想起，就忆起了那份辛酸和窘迫。而今天，你们帮我弥补了这份遗憾，这比你们知道我还活着更为神奇。”
“楚雄虽然是我亲儿子，却对我这个当爹的没有多少了解。所以这老式东吴牌收音机的事，应该就是凭你们自己的本事知道的。在外人眼里，我对楚雄是放养，一年到头都置之不理。可是谁又知道，我连他那个防盗门门店一年的盈亏都一清二楚。所以楚雄找到你们帮忙，我也自然就调查了你们的背景和口碑。”
“跟郭超找来的那个念经的小子相比，你们的本事更为靠谱儿。所以，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
巫芋见过思维通透的人，但思维通透又胸怀豁达的人却是人间少有。“多谢您的信任。”楚齐风的这番话，令人敬佩。
“所以，我希望你们也接受我的委托，帮我解决楚雄这个难题。”
王天灵眨了眨眼，小脑袋瓜里的孙悟空正翻着筋斗云。“老爷子，您想怎么解决？”
“让他能够理智地接受财产分配。”
王天灵：“您是不准备把所有财产留给他？”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
“楚雄能不能成事，这两天接触下来，你们应该也能有个大概的判断。我作为父亲，不可能不为自己的亲儿子打算。所以，等我真的没了，他是将家底赔个倾家荡产，还是细水长流地过富裕日子，这是我现在所能为他考虑的最实际的事。”
王天灵：“您应该让楚雄知道您的这份良苦用心，父子之间把话说开了，比您默默地做，他暗暗地怨，好上一百倍不是？”
“或许我们两个前世是冤家，这辈子遇上了虽是父子，却不比跟外人相处来得自在。见面就吵，不是我先发火，就是他先跳脚，所以，我们父子俩的事，是没办法关起门来解决的。”
既然关起门来解决不了，就只能借助第三方快刀斩乱麻。
楚齐风在日常小事上近于佛系，但是在处理大事时，却是个手起刀落的人。
话已至此，巫芋不得不提醒道：“那么在楚雄和郭超之间，您考虑亲生儿子利益的同时，也要平衡郭超的需求。毕竟，既能留人为楚家的产业打拼，又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不算丰厚的报酬，这两者之间，很难两全其美。人心一旦有分别，做事就有差异，三年五载还行，十年八年就未必了。”
等郭超翅膀硬了，自然要远走高飞，而且是带着楚家的半壁江山。那时，江湖会继续有郭超的传说，而楚雄，谁又记得他是谁？
这也是楚齐风近几日绞尽脑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