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红听言,面色微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赵大白说了些什么。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浑身的血液都朝着大脑涌了上去,她放在桌上的手渐渐绷紧了,另一只垂在桌下的手,手指开始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她感觉自己整张脸的肌肉都僵在了一起,她扯了扯唇角,想扯出一个温和淡然的微笑,却也只是徒劳。
那双含着水光的明眸隐隐闪烁着,眼睫都跟着颤了两下。
赵大白还在看着她,眸色波澜不惊,带着股迫人的冷静。
赵小红的脑子在经历过片刻的空白后,终于渐渐缓过神来,疯狂转动和消化着赵大白话里的意思。
她佯装出一副茫然的神情,嗓音含着点不知所措的疑惑:“哥,你在说什么呢?”
赵大白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倏地笑了,他笑起来总是格外的灿烂,呲着一口白牙,满脸写着没心没肺四个字。
可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和这四个字一点关系都不沾。
“前日花轻素来客栈找我,当天夜里山寨那边便接到了消息,这消息除了你,还能有别人泄露出去吗?”
赵小红眉心微微动了动,梗着脖子,眼里似乎还带了点泪光,声音沙哑道:“哥,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将花小姐来客栈的消息传回山寨了,所以你现在怀疑这消息是我泄露出去的,是吗?”
赵大白默了默,“你这不是挺明白我的意思的吗?”
赵小红被他噎了一下,哽咽道:“我没有……”
赵大白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将话挑明道:“花轻素并不是第一次来白日做梦,消息却在前晚才传回山寨。”
“以前花轻素来时,客栈内也是这几个人,偏偏在前日,客栈里多了你和桂娘,消息便传回去了。”
掌柜走到大门外去了,姿态闲适地站在店门口晒太阳,视线若无其事地在街上打转着。
赵大白问赵小红,“你认为在你和桂娘之间,谁才是那个泄露消息的人?”
赵小红刚想脱口而出说是桂娘,却又蓦地记起了桂娘的眼睛,硬生生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小声地啜泣着,“我听不懂……”辩解显得太过苍白无力,她只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赵小红红着眼,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赵大白移开了目光,淡声道:“桂娘快该回来了,你先回屋去吧。”
赵小红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她咬了下唇,眼泪掉得更凶了,抬脚往楼上跑去。
赵大白轻叹了口气,掌柜从门外走进来,喊了声东家。
赵大白吩咐道:“你让人上楼看着她点,别叫她出什么意外。”
掌柜笑了笑,“好,不过东家,赵姑娘可不像是那种会寻短见的人。”
赵大白面无表情地回道:“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出卖我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也都只是看起来而已。”
“真正会骗人的人,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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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永章坐在门外的板凳上,背靠着墙壁,逐渐有了点困意。
他咂摸了咂摸嘴。
今天回去以后,他应该免不了一顿胖揍吧。
下次肯定不能再钻狗洞跑了,那下次他该用什么方法跑出去呢。
谢永章兀自思索着。
屋内。
桂娘抬眸看向眼前满脸微笑的男人,她那双空洞洞的眸子,慢慢有了点神采,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
邱三桥弯唇笑了一声,“要不是给姑娘搭了一脉,凭姑娘的演技,恐怕我也要被姑娘骗过去了。”
桂娘温声夸了一句:“邱大夫的医术,桂娘佩服。”
她正要起身,邱三桥却像是预先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伸手将人又给按回了座位上。
桂娘诧异地看着他,邱三桥冷声道:“跪就不用了,没多大意思。”
桂娘坐在椅子上,不再动了。
邱三桥扫了一眼她发髻上的枫叶簪子,语调平平,“姑娘这簪子里的毒针,是给在下预备的,还是给自己预备的。”
桂娘瞧一切都被人看出来了,苦笑道:“眼下,也只能是给自己了。”
邱三桥顺手拔下了她发间的簪子,对着桌面,在簪头上摩挲着,找到一个暗扣以后,按了下去,跟着转了下簪头。
一根纤细的银针从簪尾射了出来,笔直地插进了桌面里。
邱三桥拔起银针打量了两眼,手指一松,那银针从他的手指间滑落下去,掉到了地上。
邱三桥不屑道:“下三滥的玩意儿,一点新意都没有。”
他拾起桌面上没了毒针的簪子,丢回到桂娘的怀里。
桂娘摩挲着手里的簪子,沉默了半晌,说道:“先生高义。”
邱三桥:“不高义,你装瞎的事,我没想替你保密,想找我看病的人很多,你占了名额却又没病,这笔账我们俩还得再算算。”
桂娘将手中的簪子插回到发髻上,没有吭声,她的眸色淡淡的,仿佛已经看开了,只等着他下最后一纸通牒。
邱三桥忽然问道:“你与谢小侯爷是什么关系?”
桂娘答道:“并无关系。”
邱三桥:“那看来你想害的人不是他。”
桂娘愣了下神,缓声道:“桂娘没想害人。”
邱三桥说道:“那是想假装完成任务,然后到最后关头慷慨赴死?”
桂娘没回答,邱三桥嗤笑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蠢还是该说你们什么。”
“眼睛里除了爱情,没有半点别的东西。”
桂娘低埋下眼眸,敛住眸光,小声道:“不是爱情。”
邱三桥的视线落到桂娘垂下的眼睫上,眉梢微动。
谢永章在门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打了个哈欠。
怎么回事,看个病把个脉的事儿,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出来。
他站起身来,走到红木门边,将耳朵贴到门上,再次试图去听屋里的声音。
“公子。”学徒端着个黑木盘子,上面放了一碗熬好的汤药,奇怪道:“你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