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序淮嘴上说着参见,可他仍旧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完全没有想要向男人行礼的样子。
顾声听到这个称呼,稍稍有些失神,他嗫嚅了一下,慢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秦王?”
颜序淮向屋里的暗卫瞥了一眼,嗓音冷淡。
那一夜在湖边,颜序淮有看到他穿着内侍的衣服跟在陛下身后从画舫上下来。
在花轻素掏出匕首吓出藏在暗处的暗卫之前,他原本一直以为这男人只是陛下手下的一个内侍而已。
等到这批暗卫现了身,他才又改变了想法。
“能让陛下的直属暗卫守护在身边的人,除了在陛下登基之前,就向天下宣称突然暴毙身亡的秦王殿下以外,微臣想不到第二个人。”
顾声盯着颜序淮看了一会儿,少顷,方才缓缓移开视线,轻描淡写道:
“既然颜丞相知道我在世人面前已经宣称暴毙离世了,颜丞相现在却还敢如此轻易地说出我的身份,就不怕我今日,杀了颜丞相与花夫人灭口?”
颜序淮笑了一声,说道:“秦王殿下如此光明正大的将微臣的夫人劫过来,看起来可不像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的样子。”
顾声的指节微微弯曲,叩在扶手上,安静了半晌,笑道:“颜丞相就不好奇为何本王会知道颜丞相过去的那些事?”
颜序淮语调平平:“微臣那些过去,本来就算不得什么秘密,若是有心想查,谁都能查出来。”
顾声又问他:“那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本王要将这些事告于花夫人么?”
颜序淮眸光微闪。
为什么?
他与花轻素昨日去尚书府做了半天的客,转眼张姨娘就被抬成了尚书夫人,令花轻舟四皇子妃的身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陛下昨天刚刚给四皇子与花轻舟赐了婚,今日“暴毙”已久的秦王殿下就出面将花轻素劫在了茶楼,把他那些肮脏不堪的过去都告知给了她。
这一前一后的动作,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应该再明显不过了吧。
没有一个皇帝会想要在自己在位时,看到自己的皇子与朝中重臣勾结到一起。
更何况,当今陛下这位子是怎么来的……朝中的臣子哪个不清楚。
以陛下的性格,他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让秦王将花轻素劫到这茶楼里,不过是在敲山震虎罢了。
颜序淮敛下眉眼,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语调凉薄:“微臣谨遵秦王殿下提点。”
顾声闻言,叩在扶手上的手指蓦地停了下来,他的手向下一抓,将那木制的扶手攥紧到手里。
顾声定住了神,他的眼底缓缓一热,喉头微动,他避开颜序淮探究的目光,垂下眼去看那放在桌上的匕首。
他绷紧了自己的面皮,倘若只从表面上看,他的情绪仿佛并未被这话影响多少。
但只有他清楚,他此时心神俱乱。
顾声不敢去看颜序淮,只好把视线放在别处,好让自己缓上一口气,免得再多露出什么破绽。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放着的那把匕首上面,待他看清那把匕首后,又是一怔。
刚才花轻素将这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时,他没有来得及看清这匕首的模样,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这匕首的款式。
这匕首制作得十分小巧精妙,匕身是用上好的镔铁锻造而成,带着一口窄而长的血槽,匕首的头部呈一个圆润的三角,手柄的位置刻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
这匕首是他当初找江南最好的铁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专门定做的。
他还记着当初他拿着这匕首,将它当作生辰礼物送给玉兰的时候,玉兰拿着匕首,满脸无奈地看着他的模样。
“陆旭光,我只是一个在茶馆打杂的杂役,我又不是在你手下做活的捕快,我要一把匕首做什么?”
她嘴上抱怨他不解风情,却依旧将那匕首拿在手里把玩着,待发现匕首的手柄上刻了一朵玉兰花后,脸上又漾出甜蜜蜜的笑容来。
“这是玉兰花?这朵花刻得还挺漂亮的,那好吧,那我就把这匕首勉为其难的收下了,以后用来削削苹果什么的,还是挺好用的。”
“也不知道这匕首锋不锋利……嘶——”
他忙将玉兰流血的手指抢过来。
他拿着帕子压在她的手指上为她止血,被割伤了手指的人却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乐呵呵地笑着。
“你瞧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这匕首喝了我的血,这是在认主呢,它一准能替你保护好我。”
顾声压下眼底的怀念,努力让自己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在知道玉兰离开的消息后,他原以为这匕首要不就是被她当了,要不就是在她跳河后,掉进河底的污泥里了。
没想到它居然会在颜序淮的手里,还被他转送给了花轻素。
许是注意到了顾声在看到桌上的匕首后的异样,颜序淮眉头微动,迟疑道:“秦王殿下认得这匕首?”
顾声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声音平淡且疏离。
“只是看这匕首制作的很是精巧,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罢了。”
说完,他又顿了一下,抬眸看向颜序淮,缓声道:“听颜丞相这话里的意思,这匕首貌似还有些来历?”
颜序淮注视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他平声说道:“这匕首,是微臣的母亲留给微臣唯一的遗物。”
顾声眸色淡淡的,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他像是对这匕首背后的故事并不感兴趣,随意地嗯了一声。
颜序淮长眸微眯,正想再说些什么,厢房的门又一次打开了。
屋里剑拔弩张的两队暗卫在颜序淮将匕首从花轻素的手中拿走之后,也跟着收起了武器。
可由于顾声和颜序淮都没下命令,故而两队人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好站在原地与对方的暗卫干瞪眼。
厢房的门一开,整屋子的人的视线,便都跟着看了过去。
待看清进来的人的模样后,屋里的人瞬间跪倒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