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跟在顾明磊的身后跑着,山路崎岖,车厢里颠簸的厉害,为了稳住身子,车厢里的人都扶紧了车壁。
孟钰借着嘈杂的车轮声与马蹄声,低声问花轻素:“你打算怎么说服顾明磊同意招安?”
花轻素小声回道:“将士当兵为的是保家卫国,顾明磊心气儿高,他的磊字军也是一样,若不是陛下有命,顾明磊才懒得与一干山贼勾心斗角。”
“既然是要剿匪,那双方的伤亡必定是免不了的,顾明磊心里肯定希望自己的磊字军能把血流在战场上,而不是无畏地伤亡在这小小的山沟里。”
“再加上,赵大白他们虽是山贼,但勉强也算的上是盗亦有道,不是什么穷凶极恶鱼肉乡里的恶匪,若是为了剿灭他们而折损了磊字军的兵马,顾明磊绝对得堵心死。”
“倘若我给他一个既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又不用折损他手下将士的办法,他自然要考虑一二。”
“打仗嘛,要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谁愿意流血流汗。”
花轻素勾了勾唇角,“再说,这不是还有你呢吗?磊字军的大军师。”最后的军师几个字,花轻素故意拖长了声音念的婉转,尾音上挑。
孟钰冷呵了一声,“你还挺了解他。”
“那陛下那边呢?”孟钰问道,“就算顾明磊同意了你的想法,向陛下请旨招安山贼,你要如何保证陛下会同意顾明磊的奏请?”
“要是陛下不同意的话,就只能想办法把剿匪的事往后拖了。”花轻素沉声道。
孟钰皱眉道:“拖?那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拖到渊渡进燕京。”花轻素淡声道,“有更大的问题需要解决,谁还顾得上剿匪这种小事,但……”
花轻素轻叹了口气,“希望还是不要拖那么久为好,我还需要赵大白和三皇子的人来帮我对付渊渡。”
磊字军在西面群山的山脚下头寻到几间废弃的民房,以民房为中心将军队暂时驻扎了下来。
顾明磊骑着黑鬃烈马赶过来时,副将曹仲刚刚派人把最后一间民房收拾出来,望见顾明磊到了,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
“将军你终于来了,好些日子不见,兄弟们都快想死你了。”
曹仲笑嘻嘻地说着,一打眼瞥见孟钰从后面跟来的马车里跳出来,眼眸一亮,“孟姑娘?你也来了?”
孟钰微微颔首,算是与他打了招呼。
顾明磊平声道:“回京之后人多眼杂,我不好常回磊字军看望兄弟们是我不对,我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吗?”
曹仲说道:“都办好了,兄弟们今天下午一半人在原地安营,另外一半从山脚往里摸,找到了两个住人的村子,都派人暗中监视着呢。”
顾明磊嗯了一声,“让他们盯仔细了,发现有人从山上冒出来走进村子就留心看着,看看他们都去了村中哪家,到了明天咱们先从这几家入手。”
曹仲说了句是,侧目向马车看了一眼,花轻素跟着孟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正回头低声朝马车里说着什么。
曹仲迟疑道:“那位姑娘是?”
顾明磊漫不经心道:“她跟来照顾孟姑娘的。”
曹仲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医师啊。”
顾明磊假装没听到这句,带着孟钰和花轻素往为他收拾好的房间走。
花轻素让赵小红在马车上照顾昏迷的桂娘,不用跟来,自己与孟钰一起进了屋子。
民房有限,为顾明磊准备的房间既是给他休息用得寝房,同时也是商讨战略下达命令的地方。
顾明磊将人都遣了出去,等最后一个出去的人顺手把门阖上后,他抬眸向花轻素看了过去,“花夫人有话可以说了。”
*
黑风山寨。
赵大白白日的时候,就已经将山寨决定接受朝廷招安的消息通知给了山寨的众人,山寨中有些人虽然对这个决定颇有微词,但碍于赵大白的威压,也只得接受这个消息。
赵大白让人将山寨中的人员构成逐一清点记录成册,手下的人效率很高,天刚一擦黑就将人员名单交了上来。
赵大白在案几上点了盏灯,认认真真地查看着下面交上来的册子,确保其中没有出现纰漏。
“咚咚。”
房门忽然传来两声闷响,赵大白随口说了一声进来,就听见木门吱呀响了一声,他抬头看过去,眉梢微挑。
“二叔?你怎么来了。”
他瞟见二当家手里提着酒,无奈道:“二叔,你是一到半夜就失眠吗?怎么总是大半夜来找我喝酒,我今晚有事要忙,陪不了你了,你想喝酒换个人找吧。”
二当家一笑,眼尾的褶子就堆到了一起,懒声道:“我以前睡不着都是找大哥或者老三喝酒,现在他俩都不在了,我不找你我找谁。”
二当家走过去,顺手拎了把椅子,坐到了他旁边,将酒壶上的塞子拔开,低头在瓶口嗅了嗅,“你不喝算了,这可是我珍藏了十年的好酒,正好让我一个人喝。”
说着,他仰头饮了一大口。
赵大白能闻到那股酒味儿,幽香醇厚,闻起来确实是好酒。
他有些心动,再看看手里看得只剩三四页的册子,还是决定先把册子检查完再喝。
二当家也没打搅他,自顾自地在一边喝着酒。
等赵大白检查完册子,在一边负责记录的纸上把发现的最后一处纰漏写上后,长舒了一口气。
二当家已经喝得有些醉了,闻声问道:“看完了?”
“看完了。”赵大白伸手将二当家手里的酒壶接过来喝了一口,赞叹道:“还真是好酒。”
二当家揉了揉眼,拿过他记得那张纸,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赵大白想起什么,在一边说道:“二叔,这册子上没有你的名字,是漏写了,还是……”
二当家将纸丢回到桌上,“没漏写,我故意没让他把我的名字记上去。”
赵大白又喝了一口,淡声道:“你不想接受朝廷招安?”
二当家叹了口气,“这话应该我问你。”
他蹙起眉头,眸底满是不解“大白,为何你总是想领着弟兄们往招安的路上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