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静得诡异,顾骁说话时语调很是散漫,那双眼睛一直是笑眯眯的,仿佛只是在复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等到你从昏迷中醒来后,王子仍是王子,北莽王的位子却已经是换人坐了,听着就让人觉得唏嘘。”
“你说大燕和北莽这几年一直有摩擦,可是若是朕没有算错的话,这些所谓的摩擦,全部都是从格根上位之后才开始的。”
巴特尔脸色已经有些黑沉,但还是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陛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顾骁不理会他,继续说道:“朕听闻格根这几年训练出了一支战斗力很强的军队,将北莽周围的几个部落和小国全部歼灭了,风头正盛。”
巴特尔皮笑肉不笑道:“陛下果真是消息灵通,这几年北莽发生的事,陛下知道的都快比我这个北莽王子要多了,陛下提起这些,是想说什么?”
顾骁说道:“朕只是好奇,以格根的个性,连打了几场胜仗之后,他不趁着士气大盛与大燕开战,居然派使者来与大燕议和,朕着实是猜不透你们王走得这又是哪一步棋。”
巴特尔皱眉道:“我们王喜好和平,不愿与大燕起战火,所以才派我等来大燕议和,怎么,难道陛下不希望看到北莽和大燕永修秦晋之好?还是说,大燕皇帝怀疑我北莽使者来燕议和,是别有所图不成?”
巴特尔说这话原本是想给顾骁头上加顶高帽,借故将话题引到别处去而已,但出乎意料的,顾骁竟然微笑着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朕不是怀疑。”顾骁温声道,“是肯定。”
北莽使者纷纷变色,巴特尔更是气得脸都青了,怒声道:“你!”
然而就在顾骁的话落下的那一刻,从侧门呼啦啦地涌出许多的人来,手握长刀将北莽一行人围在了中间。
巴特尔眸色一紧,但神色还算平静,他眄了周围拿刀的侍卫一眼,沉声道:“原来我今晚赴的竟然是一场鸿门宴,我们北莽好心好意来与大燕议和,难道这就是大燕所谓的待客之道不成?”
宴会上的众人瞧见忽然拿刀闯入的侍卫也是吃了一惊,纷纷吓得和个鹌鹑似的,往边上挪了挪。
“待客之道,首先要保证来的是客啊。”顾骁微笑道,“巴特尔,你可知在你们踏入大燕境内的第二天,我的北境将军就送来了一个八百里加急的消息。”
“你的北莽王趁着夜色秘密在虎口峡蛰伏上了一支军队,向着我大燕的方向虎视眈眈。”
“虎口峡是个什么地方,巴特尔,你应该明白,那一处方圆十里虽无人烟,但是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虎口峡,貌似是大燕的地界吧。”
巴特尔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终于散个干净。
顾骁缓声道:“北莽王子不妨再与朕说说,若是北莽真的有意与大燕议和,在虎口峡埋下这支军队,又是为了什么?”
巴特尔眼看自己的伪装被揭下,也没了再继续伪装的意思,朗声大笑道:“孤还真是有个好叔叔啊。”
“不错,北莽此行来燕京,想要的确实不是和谈,而是。”巴特尔蓦地一掀桌子,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藏在桌下的长刀也跟着祭了出去,“你的命!”
童福才立在顾骁身侧,在巴特尔长刀出鞘的那一刻,尖声吼道:“大胆!谁准你带利器进殿的!”
也就是在他声音响起的瞬间,站在殿内四角伺候的宫人也从衣服里抽出刀剑冲了上来。
北莽一行人在巴特尔掀桌时就跟着亮了兵器,向围在他们四周的人打杀过去。
宫人显然不是冲着这群人来的,反而挥舞着刀剑朝顾骁的侍卫们扑去,场面顷刻之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王公贵族们哪儿料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种阵仗,爬也似的向殿外面跑,又被拎着刀的宫人吓回来依缩在墙角。
“杀人啦——”
有人扯着嗓子吼道。
按理听到殿内响起这种声音,宫内的其他禁军和暗卫早就拎着武器冲进来了,但殿外仍旧是一片宁静。
这座大殿似乎变作了一座孤岛。
颜序淮从座位上起了身,劈手解决掉一个从后面冲过来的宫人,从他手下夺走一把宽刀,又一个转手送进前面扑来的宫人的肚子里。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衣袍和袖口,他冷冷地向其他朝他涌来的人瞥了一眼,将刀从那宫人的肚子里抽了出来。
顾慎行从死人身上扒下来一把刀,余光瞟见有宫人朝着礼部尚书扑去了,抬手一扔,那刀便径直从他手中飞了出去,从后面直直地插进了那宫人的身体。
那宫人疼得抽搐了一下,扑腾一声倒了下去。
颜序淮和顾慎行在处理周围的麻烦,所坐得位置离宴首最近的顾衡已经一个箭步朝顾骁跑了过去。
有其他北莽汉子护着,巴特尔越过其他人,举着长刀直直地向着顾骁劈去,但有侍卫先他一步挡在了顾骁身前,被巴特尔两刀抹了脖子,扔到了一边。
杀死侍卫喷涌出得血洒到了顾骁面前的桌上,将他杯里的酒水染的通红。
巴特尔甩了甩刀上的血,又举刀向顾骁挥来。
从左边袭来一道劲风,激的巴特尔慌忙收刀抬臂去挡,一道强劲的掌风落在他的左臂上,震得两人都向后退了半步。
巴特尔的左手微微涌上点酥麻的痛意,冷冷地睇向来人。
顾衡也不好受,方才他那一掌像是打在了钢铁上一般,震得自己也掌心发麻,他的眸子里没有了平时温润的笑意,带着凌厉的审视看向巴特尔。
两人对了一个眼神,随即同时朝对方冲了过去。
宫道上,一个内侍扶着顾堂卿向着宫门方向缓步走着。
顾堂卿像是倏地听到了什么声响一样,回头向大殿的方向望了一眼。
内侍和声问道:“靖王殿下在看什么?”
顾堂卿侧耳去听,又是一片寂静。
他轻轻摇了摇头,“无事。”许是他多心了吧。
内侍笑得温和,“那我们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