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落在定远军将士的甲胄上斑斑驳驳。
连续的鏖战，没有击碎定远军的士气。
因为郭天叙还活着，只要自己的主公活着，就有希望，甚至反败为胜！
这次郭天叙可以说败了，但不是他的智谋不行，而是被自己人出卖。
这并不耻辱，反而证明在正面战场无人敢直面郭天叙。
郭天叙真的很欣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能换来这么一支不惧生死，和自己永远并肩作战的军队。
可这次大概真的没希望翻盘了。
明天的太阳出来时，恐怕又有一半将士倒下。
到时候只要朱部不放松，无需两个时辰，就能突破谷口。
自己就会被包围。
他一定会自裁！
他也想过如何能坚持更久一点，可放眼这个天绝谷，没有什么可利用的。
甚至为了不让郭天叙能够在谷口布置防御工事，左君弼早早的把天绝谷坚壁清野。
能用的石块和大树都已经清除了。
徐达也是一名能帅，连尸体都不给郭天叙留。
郭部人少，根本安排不出人去抢夺两边战死的将士尸体！
郭天叙眯起眼睛，难道就这样认命了么？
或许现在就应该自裁，让卞元亨他们可以投降，不要再无谓的牺牲了。
或者拼死一搏，大家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算轰轰烈烈？
“殿下，您喝点水吧！”
言九给郭天叙递上水囊，打断了他的神思。
郭天叙接过来，猛烈的灌了几口。
言九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上一任死后，谢天宝为郭天叙挑选的。
“言九，你有媳妇没？”
郭天叙看着年轻的言九，心中暗叹，这么好的年华，就陪自己在这里送死么？
自己好歹五个妻子，马上就有五个孩子，也算不枉来世一遭了。
言九憨笑了下：“还没，谢指挥使说，要是咱表现好，他去给咱在文工团里相一个！”
“他说，他和孙将军、黄将军的关系都很好，一定能成的！”
说着他眼睛冒出亮光：“其实咱上次陪殿下去文工团，有一位小姐与咱说过几句话，她模样真俊，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俊的！”
说完又立刻摇摇手道：“当然不能跟府内的王妃们比！”
郭天叙哈哈大笑：“那你是看上她了？”
言九害羞的点点头，不过脸色又变的有点失落。
“可咱都没敢问她的姓名！”
郭天叙拍拍他肩膀：“小子，你怕啥，不有孤给你撑腰么，孤跟你说，追姑娘家就要脸皮厚！”
“你看莫大他们，都是贼眼，万一被他们勾搭了去，变成了你嫂子，你不哭死啊！”
言九闻言露出紧张的神色：“对，殿下说的对，下次去文工团，咱一定问问姓名！”
郭天叙更是开心：“好，到时候孤给你放两天假，让老孙头他们也放那姑娘两天假，你们在苏州好好游玩下！”
言九眉眼都笑弯了：“嗯，殿下，咱一定保护好您，等您脱困了，咱再去！”
郭天叙一愣，瞬间从愉快的氛围回到残酷的现实。
还能脱困么？
“言九，要是孤战死了，你就投降朱元璋，或许你还能见到那位姑娘！”
郭天叙淡淡道，实在不想让这么多好兄弟为自己陪葬了。
言九吓的立马跪地：“殿下，您一定能脱困的，毅武琼英王和朵颜三卫肯定会来救驾的！”
郭天叙苦笑摇头，把言九拉起来：“孤怕是脱不了困的！”
言九惶恐又坚定的看着郭天叙：“不会的，谢指挥使曾告诉过咱，天下可以没有我们，但一定要有殿下！”
“殿下乃是上天之子，一定会开创一个国泰民安的盛世！”
“到时候，我们再也不用打仗，我们的后代也不用有兵戈之苦！”
郭天叙心中暗叫一声卧槽，谢天宝这个冷面的人，现在居然这么能说会道了。
把自己pua那套话术学的活灵活现的。
“殿下，您一定会胜的，普天之下，没有谁比您更适合当皇帝了！”
“那朱重八不过是个奸佞小人，邪不胜正！！”
言九继续鼓励郭天叙。
郭天叙抬头看了看言九，心中暗叹，原来无论古今的年轻人，都曾相信正义，相信光！
可郭天叙知道，正义之所以成为正义，是拥有话语权的人去定义的。
等自己死后，史书上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肯定将自己各种抹黑！
郭天叙毫不怀疑朱家篡改历史的传统，那真是一脉相传。
其中佼佼者就是朱元璋和他儿子朱棣！
尤其是朱棣，那真叫一个厉害，把自己塑造成朱元璋和马皇后最喜爱的儿子。
朱标成了一个不讨喜的太子。
根据太宗实录记载，朱元璋多次想废朱标立朱棣，在临死前还在问，咱的棣儿从燕京回来没。
朱允文和黄子澄就成了胡亥和赵高，隐瞒朱元璋召回朱棣的旨意，才顺利让朱允文登基！
甚至还把朱允文的年号给没收了，依旧用洪武纪年，意思就是大明就没存在过建文帝。
连追封朱标的帝号，也给取消了！
当然这么篡改也没用，毕竟他无法消除当世所有人的记忆啊！
所以在现代郭天叙看电视里朱棣和朱标兄弟情深，那只会笑笑。
兄弟在背后捅刀子，那真是杀了你儿子，还要诛心！！
比敌人更狠！
这一点不也一脉相承么？
“好了，言九你休息会，一会还有大战！”
郭天叙收回心神，暂且熬过这一夜吧，明日再看战况如何。
言九点点头：“殿下，您也休息会！”
说着就在郭天叙旁边坐下叹息道：“那些吴军真可恶，把兄弟们的尸首都抢过去，我们人太少了，不然把他们尸体全抢来！”
“把谷口堵死了，看他们怎么攻进来！”
郭天叙闻言惊愕了下，脑子里有灵光一闪，但不太清晰。
他立刻站起身来，往厮杀的谷口走去。
锦衣卫见郭天叙动身，立刻跟了上去，卞元亨和杜遵道也起身跟随。
郭天叙从谷口旁边的山石上爬到上方，仔细的看着朱部的进攻。
慢慢的脑子里出现一个大胆的战法。
有风险，但如果成了，也许就能撑到援军到来。
“元亨，现在吴军阵前指挥是谁？”
卞元亨道：“应该是沐英！”
郭天叙冷眼眯起，那推断不错的话，下一个应该是常茂。
其余诸将都出现在阵前过，显然朱部是一个个轮流的。
常茂毕竟初出茅庐，或许自己真的有机会！
郭天叙再放眼过去，看着火把通明的中军。
“元亨，这一波打完，让叶胜立刻来见我！！”
卞元亨行礼回应：“是！”
郭天叙就一直在谷口上方，观看着双方的交战。
终于沐英准备撤回了，安排下一波将士来冲击。
叶胜看着撤退了吴军，长呼了一口气，现在郭部只有两千余人马，只能两队轮流。
越往后，己方就越不利。
“叶胜，殿下唤你！”
卞元亨来到谷口大喊。
叶胜闻言，立刻让将士们回去休整，卞元亨手下的将士补上。
郭天叙把三员大将都喊到身前。
“听着，孤这次准备兵行险招，成了，或许我等可以撑到援军来！”
三人大喜，纷纷凑近郭天叙。
听完郭天叙说的，都是骇然，确实很危险，但成功了，防守就会轻松许多。
“孤要吴军的尸体，很多很多的尸体！！”
郭天叙双眼都是冷意！
安排妥当，郭天叙亲自上阵和杜遵道带着五六百将士迎敌。
郭天叙算的没错，此次对阵的正是常茂。
常茂见郭天叙的将士少了许多，看来损耗非常大啊。
可能不用天明，就能攻入山谷了。
令旗一挥，手下五千将士直冲郭天叙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