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殷胜。”
曜云深吸口气,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光是这孩子勾动的水德真意,都足够触及第二大境界,甚至借此凝炼刃兵也未尝不可。
可他连体兵都不曾达到,便受得如此天道垂青吗?
也是,只有这样人的才能驾驭帝种,才能让那位……
曜云的思绪戛然而止。
他看见泰铁生摇摇晃晃地走回来,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而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什么之中,显得神思恍惚。
可真是,此战的最大好处都被这小子得了,有这番指引,泰铁生只要不改修其他四德,突破体兵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刃兵也颇有希望。
这样的机会,就算刃兵强者们愿意给,也没几个人能接得住,度殷日后还能否勾动这样的天地道意,也是未知之数。
不过以他的性情,八成看不上远古水道吧,毕竟是没落了。
除了大夫子,水院其他人都看得迷茫不解,恍惚间有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但偏生就是抓不住。
虽然兰素稍微看出一点端倪,但这道意不符他真实性情,尽管心锚蠢蠢欲动,他还是就这么忽略了过去,日后再想起来时,后悔得肠子发青。
此外,祝槃身上寄居的某个意识也苏醒过来,苍老的声音回荡在他脑海里。
“多少年了,居然还能看见如此古旧纯粹的水之道意,想来是混沌初至的时候,那群可怜的家伙……”
祝槃心中微动,暗中问道,“水之道意?”
“道意,即传承本质,污秽根源。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你尽快搜罗遗玉成长起来吧。”
“那个人领悟了水之道吗?”祝槃刨根问底。
“昙花一现罢了。就算真的领悟,也不是那么好用了。
时过境迁,如今的世界属于传承,纯粹水道只能以量压人,祓除污秽需要消耗的灵源超乎你的想象,没有道意垂青根本一无是处。
而且修炼此道的人越多,你就越弱,毕竟是远古残烬,最后一点余光而已。”
祝槃思索片刻,“也就是说,这种古老的水之道意被如今的天道排挤,且有尽头,修炼的人越多,就会越分散道意的力量。本就靠道意垂青来压制敌人,如果额外的加持不够,哪怕是同样的境界,也打不过吗?”
“你很聪明。”
“那如果天下只有一个人修炼此道呢?”
“那么整个远古时代的剩余的福泽都会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大抵也能和你们口中的法兵媲美吧。”
“多谢天吴前辈。”
祝槃谦恭道谢,脑中的回声也就再未响起。
也不知为何,他有一种直觉,祝涅不会修炼这样的道。
这个再世妖魔,绝对不会选择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道路!
祝槃紧盯着下场的度殷,直到他和夫子告别转身回了独居。
真狂啊,完全没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就像接下来的比斗都和他无关似的。
可惜自己拿到传承的时日太短了,大比如果碰上他的话,几乎没把握获胜,只能暂且退让,等来日方长。
第二轮小比结束得很快。
胜出者毫无疑问,有兰素、祝槃以及刚经过道意洗礼的泰铁生,还有四个突破第一门槛的学子,和一个传承度只有二十但运气不错的家伙。
接下来,九位学子可以歇息两天,然后进行大比,但因为有九个人,所以两轮大比都会有轮空。
不知是夫子有意为之,还是运气使然,两天后的抽签,轮空的名额竟然全让厉九川抽中了。
好在不会因此扣除获胜的遗玉,厉九川得到了两枚价值一百颗枣玉的铜牌,和两枚价值十颗枣玉的铁牌。
而其他学子也都毫无异议,在见识了两场小比的效果之后,没人想跟他这样的变态比斗。
最后,大比获胜的人有兰素,以及祝槃。
也许祝家子弟的不凡都体现在了哥俩身上,祝槃打赢第一轮大比后,当场吞噬了获胜的一百颗枣玉,又得益于顶尖心锚,无需时间祓除污秽,便直接冲关三十,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瓶颈。
现在的他,哪怕对上自己的兄弟,也有把握一战了。
毕竟大家都是同样的传承度,同样位列【灾】阶,他能做到的事,自己也一定能做到。
于是时间一晃又是三天,轮到了各院进行院战的日子。
院战的规矩是擂台战,三人分别代表一个擂台,整个水院的学子都能对他们发起挑战。
曜日府擂台战的规则很特别,只要没被打死,同一个学子可以反复挑战擂主三次,所以一般院战会下死手,但有了大夫子的“嘱咐”,就不会死人。
对君子派来说,这简直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就算用车轮战把度殷拖垮,也能大大振奋人心。
就在他们摩拳擦掌之际,泰铁生也拉起一票人马,自称都灵派,准备对兰素祝槃发起冲击。
谷</span>君子派以多欺少,都灵派自然也可以,何况都灵派的人数是君子派的两倍!
最可笑的是,四个传承度突破第一门槛的学子里,有三个都反水站都灵派,仅剩的那个还是兰素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且泰铁生吞噬一部分遗玉后,也增加了五个传承度,成功跻身三十之列。
如此一来,兰素和祝槃面临的车轮战主力将是度殷的两倍,只有快速击垮挑战主力,让他们出现难以恢复的伤势,才能不被拖垮。
然而,厉九川完全不知道这些,他甚至回去睡了两天觉,美名其曰休养生息。
等院战时来到武池,他才发现水院学子莫名其妙地分成了两拨人,一边是虎视眈眈穷凶恶极,一边是悲壮郁愤可怜兮兮,自己则成了领头的恶人,好像专门来欺负良家妇女。
厉九川顶着一干人充满敌意的眼神,走进武池。
大夫子早已在其中圈出三个擂台,都是十丈方圆,只要被打出擂台或者失去还手之力,就算作输。
而水院剩下三十三个学子,刚好在每个擂台前站上十一人。
厉九川踮脚半蹲在水面,瞳孔里亮起墨蓝色的灵光,他微微弯起嘴角冲众人招手,只是眼底半分笑意也无。
他不在乎院中的派系,也无所谓他们的争斗,只有顺者生,逆者亡,仅此而已。
一个黑袍学子深吸口气,跃进武池,“郑长汉,【犭颉】三十。”
“度殷,【合窳】三十。”厉九川微笑。
郑长汉是个聪明人,主动报出传承和传承度是一种古老的礼节,也是一种隐晦的示弱。
大家都以礼行武,不下死手,既符合君子派的作风,又能苟全一条性命。
得到了对手的回应,郑长汉脸上随即翻其青灰色的鳞甲,胸颈生出大片蓬松的褐毛。
他整个人的姿态也匍匐下来,身影一动,便闪电般袭向敌人!
【犭颉】是很普通的异种,它的优点全在于初期修炼极快,能获得相对于凡人而言较强大的体魄,如同獳犬般的身躯能给予他速度,而覆盖的鳞片可以加持防御。
郑长汉也没有特殊的战术,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拖延消耗,能在不被击中的情况下进行反击,那已经就是最完美的状态了。
他以近乎十成的力量快速冲向度殷,试图营造出同归于尽的压迫假象,让对手戒备,躲避,消耗其灵源和意志。
君子派唯一拿得出手的战力就是自己,一定不能被度殷击中,否则他不可能再有机会站起来。
但紧接着,郑长汉看见度殷的瞳孔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跳动了一下。
浓烈的污秽灵源简直像喧天狂浪,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见自己匍匐在溪谷之间,泉水潺潺汨汨地流淌。
而面前是一座漆黑的山谷,尖锐的乳石参差交错,将四面八方的水流尽数吞噬。
郑长汉只觉得这座山谷的模样很是眼熟,正要抬头去看,却突然发现自己四肢都化作细长的脚爪,身披青灰鳞片,颈戴鬃毛,活脱脱一副兽形,半分人样都不见。
正当他神思混沌之际,脚下突然一阵山崩地裂!
漆黑山谷徐徐分离,溪水倒流,山峦将倾!那交错的乳石宛如巨兽獠牙,溪水成了它的垂涎,倾倒的山峦则是它的面孔!
郑长汉惶恐不安地后退,整座山谷终露出它的真容,那是一张人的面孔!
人面兽躯的“巨山”缓缓站立,它低下头颅,无边的阴影将【犭颉】笼罩,一条紫黑色的舌头灵活地舔过獠牙,它深不见底的胸腔里发出震耳欲聋的“低吟”!
“真……饿……啊!!!”
“啊!!!”郑长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仅剩的神智终于从可怖的污秽中脱离出来,惊恐地看见自己胸膛不知何时被一条手臂洞穿!
而紧贴着他面孔的,是一双鬼神般的眼睛。
墨蓝色浓烈的光泽下,度殷虹膜的褶皱像活物般律动,源自上位传承的严酷威压碾进了郑长汉的骨髓,甚至几乎要将他的传承逼出体外!
“认输……啊……啊!”郑长汉的心智濒临崩溃,“认输!夫子……救命啊……夫子……”
一旦传承真的被剥落下来,他就将当场毙命,绝无生还的机会!
不等大夫子制止,厉九川已经松开手,任由郑长汉顺着自己胳膊滑进池水。
真是蠢货。
【异】和【灾】的差距已经不是努力能够弥补的了,除非他也有一个帝种,和一个能镇压万物的心锚。
不知道兰素是如何把他说昏了头脑,竟然真的敢和自己正面对上。
想到这里,厉九川抬眼看向擂台下等候的几人。
他冷漠的面孔和臂膀上尚在流淌的血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尤其是那双妖异的眼睛,压抑不住那饥饿的欲望。
合窳,是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