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自嘲般笑道，眸光淡淡，落到了智树身上。
忐忑、又小心翼翼的眼神，黑亮的眼睛看着他，像是一只遇到好心人的、因为别人不知好坏的举动而感动不已的流浪狗。
一只……等着被捡走的可怜兮兮的狗。
让人想要把他眼中的希冀击碎，变得如浊世一般冷漠。
“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智树紧张地说，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会做饭，会洗衣服，还会照顾宝可梦……”
细细数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能力。
智树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语气渐渐弱了下去，那股无名不知从何起的勇气也消退下去，变作自卑。
嘴唇嗫嚅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哼，怯懦的家伙。”散兵移开目光。
超梦移动到他身边，看了眼站着不动的智树，“他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吗？”
“不是……我不是，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智树连连摆手，生怕被超梦误会，然后和那些躺在那里的人下场一样。
“走了。”
散兵转身，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一个，轻纱般的帘子随之而动。
超梦跟上去，不再理会一地狼藉。
智树停留在原地，有些踌躇，他到底该不该追上去，他悄悄问怀里的宝可梦。
“铁甲蛹，你觉得呢？”
铁甲蛹默然，无声中宣告了他们之间的无缘。
智树咬了咬唇，还是有些不甘心啊，他试探着，想要踏出一步。
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看着少年和传说宝可梦远去，要是…他能勇敢一点……
突然，少年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仿佛是路过的神明投来轻描淡写的一眼。
“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菜鸟？”散兵满是倨傲地侧过脸，殷红的眼尾显出几分厉色，满是不耐。
智树愣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内心，抱着铁甲蛹的手都有些发抖。
“好…好的……嘿嘿……”
智树忙不迭地说着，连忙追了上去，笑起来的样子傻得像个白痴。
“白痴……”
智树沉浸在喜悦中，不管散兵说什么都傻乐地嘿嘿笑。
人和人之间，真是奇妙啊……
超梦如此感叹。
夜晚降临时，他们尚未到达下一个城镇，于是决定在野外露营。
智树忙前忙后地搭帐篷、生火……
等到一切完成时，智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露出笑容。
散兵坐在一边的石头上逗鸟，杰尼龟试探性地戳了戳铁甲蛹，想要跟它一起玩，超梦闭眼假寐。
“喂，菜鸟。”散兵眯起眼睛，眸光中闪过一丝雷光。
“嗯？散兵，怎么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吗？”
“去森林找点树枝过来。”
“树枝…不是还有吗……诶？”
智树有些迷惑地看着原本该放着一堆树枝的地方。
眼睛泛着蓝光的超梦默默不语，超能力裹着木柴扔到了更远处。
“怎么没了？我记得还有一大堆呢？！”
智树疑惑皱眉，难道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好吧，我再去找点来。”
奇怪，他一边走，还一边怀疑自己的记忆。
“你还在在那里躲多久，阴沟里见不得光的杂毛老鼠！”散兵冷声嘲讽，指尖缠绕着温顺的雷霆。
“给我滚出来！！”
一阵雷光自九天落下，轰隆一声砸进隐蔽的丛林里，眼镜男狼狈地滚出来，眼神有些阴翳。
被发现是意料之中，宝可梦的防御没有起到作用是意料之外，还有，散兵本身的力量……
这不是什么个例，有不少人类都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例如波导之力，常磐之力，或者是超能力之类的东西。
眼镜男习惯性地想扶眼镜，却发现自己镜片已经破损得不成样子了，真是可怕啊！
“啊，真是狼狈啊，居然被发现了呢。”眼睛男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温和极了。
要不是他全身被雷劈得连头发焦黑炸毛的话，或许会更有迷惑性一点。
“初次见面，我是……”
“谁管你是谁！”
散兵不耐烦地打断他，雷光映照着非人美丽的面容，暗紫色的电流在空气里游走，雷霆在他身旁俯首，犹如掌管雷霆的神明一般。
那双与雷霆同一颜色的眸子，正冷漠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使人有一种面对天灾的无力感。
眼镜男忍不住身体战栗，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面前之人的可怕。
不，不是人。
……那是…怪物啊！
“你究竟是……”
眼镜男瞳孔猛缩，在极端害怕的同时，又不自觉地开始渴望。
渴望那如同天灾一般的力量。
“难道你背后的人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出现在我的面前吗？”
“区区蝼蚁，谁给了你直视神明的勇气？！”
“哗啦——”
雷暴从少年身上涌出，他的眼眸亮着凄美又明亮的雷光，随着主人的怒火，齐齐涌向男人。
“耿鬼！！”
眼镜男本能喊道，雷光迅疾，转瞬间就将落在男人身上。
漆黑的影子仿佛活了过来，一道紫色的身影浮现，为这个男人承受住神明的怒火。
“ging——”
耿鬼凄厉地叫着。
雷霆本就是阴暗幽灵系的天敌，普通雷系可能没用，但这是来自散兵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力量。
在眼镜男惊愕恐惧的目光中，耿鬼的身影渐渐消散，而眼镜男，也在他最开始的布置下，被瞬间移动带走。
或许他会悔恨于，自己制订的计划还不够完美吧。至于耿鬼，那不过是计划里必要的牺牲罢了。
“居然溜走了么？真不愧是老鼠，打洞的本事真是厉害。”
散兵目光冷漠，真是让人厌烦，一个接一个，连绵不绝。
看来他需要找个时间去把老鼠窝给捣乱，才能警惕那些杂七杂八的垃圾们。
“真是贪婪啊，明明他已经有了那么好的宝可梦。”超梦可惜着那个为眼镜男而毫不犹豫去死的耿鬼。
同时内心又迷茫起来，人类和宝可梦，为什么总是宝可梦吃亏呢？明明它们拥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不是吗？
“人的欲望如同高山的滚石，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止。”散兵勾着唇，用着咏叹调的语气说。
“人就是这样，越是失去就越想得到，越是无能就越要挣扎，哼……人类这种东西啊，只有无知才会感到幸福。”
简简单单的快乐就可以充斥着大脑的每一个角落，而越是成长，快乐幸福的成本便会几何倍数递增。
可悲的是，极少人能跟上幸福上升的价值，其余人，不是在不甘中平静沉默罢了。
“真是卑劣啊…人…”
他们的欲望似乎无穷无尽，难以被填满。
智树抱着木柴回来，“刚下我听到打雷了，没有烧到什么吧。”
要是在森林里引起火灾，那可真是大麻烦。
“没什么，只是不凑巧劈到一只运气不太好的老鼠而已。”
散兵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
“没有引起森林火灾就好。”智树松了口气。
“看，我去捡树枝的时候还抓了几条鱼！”他拿起手里活蹦乱跳的鱼。
一缕白烟在森林里生起，智树控制着火候，小心处理着新鲜的鱼，杰尼龟使用水枪清洗食材，眼睛止不住往冒出香味的鱼上看。
不知道是不是手生，鱼被烤得焦黑邦硬，是连杰尼龟都不忍直视的模样。
超梦默默后退一步，波波连忙飞回散兵肩上，要不是铁甲蛹不能移动，恐怕它也会跑走。
“扑哧——”
“哈哈哈哈哈哈——”
散兵笑得开心，就连阴郁的心情都散去了，“太蠢了！你是怎么做成这副样子的啊！”
这种表情变化，可真是有趣啊！
智树大受打击，身后背景变得灰暗异常。
散兵欣赏着智树的表情，可惜，他更喜欢那些惊恐畏惧的表情，尤其是变幻奇妙的那种。
那个眼睛男就不错，那种惊恐又贪婪，畏惧又卑劣的模样，想想就让人愉悦。
“啧，行了，起开！”
笑够了的散兵嫌弃道，用树枝叉起鱼，开始摆弄起来。
不一会儿，烤鱼的香味弥漫在森林里，闻上去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美味。
智树认真学习，看着少年漫不经心地侧脸暗暗感叹，没想到散兵在厨艺方面也这么厉害啊！
他还要努力才行！
“好了。”散兵闻了闻气味，拿起来。
“哼，我只示范这一次。”
智树点了点头，再次打起精神来。
那串烤鱼被在场武力值最高的超梦拿到了，杰尼龟一脸郁闷，眼巴巴地看着自家训练家亲手做的烤鱼被抢走。
可恶，总有一天要把超梦这家伙打下来！杰尼龟暗暗发誓，在小本本上又记下一笔。
散兵把剩下的鱼也一起烤了，智树和几个宝可梦吃得很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回到了作为“倾奇者”的时候，人们和他一起围着篝火，然后热烈地说着有趣的话题。
少年抬头凝望夜空，明月高悬，星辰璀璨，总会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名为“虚假之天”的谎言。
他就站在那里，看上去似乎与世界隔绝开来。
和其余时候张扬嚣张的模样不同，这样的散兵总给人一种遥远的感觉
波波歪了歪头，叼了烤鱼过来，叫了两声。
“想让我吃？”
散兵接过，轻嗤一声：“用我烤的鱼来恭维我，也亏你想得出来。”
“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