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吓了一跳,又低下头往后缩了缩。
沈寒天摆摆手:“你不必听母亲的,这事儿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说到底只有解开这心结,你与二弟往后才能过下去。你们还年轻,这结若是解不开,为难的便是自己。”
他又冷冷看向沈夫人,“母亲,我知晓你疼爱沈瑞更胜过我与三弟,既如此,你就该为二弟计之长远,而非一昧的宠溺娇惯。你以婆母的身份压制二弟妹,她明面上虽不敢与你唱反调,可知心中有多少委屈愤怒无法发泄,长此以往,他们夫妻不睦,二弟越发不着调,这也是你愿意看见的?”
“她敢!!为人妻,当以夫为天!”沈夫人怒了。
“这不是敢不敢的事情,人心都是肉长的,沈瑞这般辜负妻子,若换成是母亲你,你可否能如自己所言那般,继续对丈夫一如既往的照顾关爱,心无芥蒂?”沈寒天的眸光如寒锋,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坎。
沈夫人嘴角抿紧,说不出话来。
“弟妹在家中也是备受疼爱的女儿,他们夫妻若是不睦,岳家定然知晓,虽说夫妻之间外人难以插手,但在旁的事情上给二弟使点手段还是够的。你不如想想……之前二弟的大舅子是如何护着自己妹妹的,再想想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又该当如何收场。”
沈寒天不徐不缓地说完,其中利害都已经说清楚,这屋子里的没有蠢人,大家都明白。
王氏这会子总算清醒过来。
沈瑞举止放浪,宠爱外室,纵容其生下私生子,这已成定局。
别看如今娘家护着她,但如果她真要和离,她父母也不会答应的。
是以,日子总要过下去,就看以什么方式来过了……
好在沈家长兄长嫂是明白人,并未像沈夫人那般只晓得袒护,长嫂狠狠收拾了沈瑞一顿,长兄更是出面替王氏解决了最棘手的嫣环。
她闭了闭眼睛,往前一步,冲着沈寒天福了福:“全凭大哥做主,弟妹愿意将那松哥儿接到自己房里教养,虽不说能对其视如己出,但也绝对不会故意苛刻。”
说起来,那孩子才一岁多,对大人们的事情根本不懂。
大哥说得对,只要趁着孩子小,好好教养,与之培养感情,来日这个孩子也可作为她的一臂之力!
膈应……那是肯定的。
但事情已然如此,她又能如何?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沈寒天起身,冲着王氏拱手:“弟妹大义。”
沈夫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两人——这事情居然不经过她的同意就这么说妥了?
他们还有没有将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刚要发火,沈寒天一眼扫过来,她顿时不敢吭声了。
那双眼睛仿佛淬着冰霜,坚毅不动,冷冽直面。
“待沈瑞伤好后,在家中思过三个月,每日抄沈家家训百遍,我会让人日日过来取,还请母亲盯着些。”
“还有,这件事事关沈瑞往后的前程,若是母亲还想让二弟能走得长远些,请你务必耐住火气,哪怕是做戏,也要做的与二弟妹一团和气,切莫叫人看出来。”
沈夫人震惊无比。
“你、你……”
“儿子先走一步,明儿起会有太医来给二弟看病,告辞。”
丢下这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那清冷决绝的身影,沈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夜深了。
于半睡半醒间,丹娘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那清冽熟悉的气息混合着皂角的清香,叫人一阵安心。
她翻过身搂住了男人,将脸埋在他胸口。
夫妻二人什么都没说,相拥而眠。
一夜好梦,第二日早起,两人一道用早饭。
吃饭时她才问了昨个儿夜里的事情,沈寒天事无巨细都与她说了一遍,听得丹娘目瞪口呆,夹着的一块桂花糖糕都差点掉了。
“你竟然做主直接让那嫣环给了别人家做妾?”她震惊。
“那姓刘的乡绅家底颇丰,不算亏待了她。”沈寒天振振有词。
确实是不亏待。
嫣环出身低贱,又跟别的男人生过一个孩子,还流掉了一胎,也就是她年轻还生的妩媚漂亮,再加上有沈寒天出面,那夫人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白捡的一个妾,等于捡了个大便宜。
“那嫣环……竟然也肯?”丹娘呢喃着,“她不是与二弟情谊深厚的嘛?”
还有一个儿子在呢。
沈寒天却轻轻嗤笑一声:“你道我是绑了她去的?非也,我让人与她说了,她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果断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丢下,答应去乡绅家里做个贵妾,往后生儿育女的,好过日子。”
“她还让我看住了沈瑞,求他莫要再来寻自己。”
这一番话听得丹娘大惑不解。
仔细想想,好像也能说得通……
昨个儿白天她在沈家那般威风,狠狠打了沈瑞一顿,估计也把嫣环吓得不轻。还有沈瑞当场也说了伤及嫣环的话,那青楼女子本来就风流成性,哪有那么多的风骨,有了更好的下家,谁还惦记沈瑞呢?
况且,沈家这头看着就不好应付。
若是进门是个妾室姨娘还好说,偏偏就是个通房而已。
以沈夫人的态度,她要是想出头,怕是比登天还难……
嫣环能拿捏住沈瑞,敢独自带着孩子闹到王家,自然不是有勇无谋的女子,相反她脑瓜子灵光得很,很快便有了权衡。
“既如此,你为何还……跟二弟妹那般说,还让她担心嫣环往后会回来找麻烦?”
“若不如此,她如何能暂时放下心结?只有危机悬在头顶上,她才能暂时忘记这些,待几年过下来,她与那孩子也有了情分,加之时间久了,也冲淡了这些不快,她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丹娘听了佩服不已。
说起周旋料理的手段,沈寒天足足甩了她一条街。
她行动能力强,却到底不能赞同理解这封建时代的思想,有些事情也想不到其中的关键。
幽幽一叹,她道:“不如我主外,你主内吧,我看你办这些事比我强得多……不像我,一言不合就晓得动手打人。”
沈寒天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瞪了妻子一眼,他缓缓咽下,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抬手捏着丹娘的脸颊:“你这张嘴啊,昨个儿晚上还是亲少了,今儿怎么就这么能说呢。”
丹娘:……
甜蜜的早饭时光一瞬即逝,送沈寒天出门上朝,年轻的主母便开始料理琐事了。
府邸大,涉及的人员多,事情自然也少不了。
头一件便是外院家塾申请支取一笔银钱,说是要给家属建个书斋,买些书卷等物入内,好给那些个学生平日里学习读书之用。
这件事是南歌的丈夫,吴夫子提出来的。
看样子是得到了沈寒天的认可,他拿着沈寒天同意的条子送到丹娘这里。
丹娘细细瞧了瞧,赞同地点点头。
看样子,外院又要一次扩建了。
也不知道开春的春闱,这些个孩子能有几个能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