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借着烛火把信看了两遍,轻笑中略带嘲讽:“这个马夫人,求人办事还这般态度。”她又让尔雅把乐透叫来。
“之前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了?”她不慌不忙地问。
乐透道:“回大奶奶的话,有些眉目了,八成是与那文二奶奶也就是马家先前出嫁的那位大小姐有关。外头虽风平浪静,但文家里面可不太平,话里话外地都在传,说……文二奶奶不孝。”
乐透虽不善言辞,但胜在记性极好。
他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一股脑都倒给丹娘了。
在这一箩筐的信息中,丹娘敏锐地捕捉到一点:“你是说,那些大夫都是那文家太太的人,这就有趣了。”
她勾起嘴角,展开一方纸墨,快速写下两行字。
然后装进信封,又将封口黏好,交给乐透,她道:“送去给马夫人吧,若是回来晚了,我已睡下,便明日一早再来回话。”
马家的两百亩水田嘛……她还是有些想要的。
只是,价钱不能出的那么高。
马夫人比她想象中来得还要快,丹娘原计划是上午忙一忙府中庶务,待吃罢了午饭,再歇个午觉,等下午时召集三四个小丫头一块摸牌。
这计划她很满意,堪称劳逸结合。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这计划还没实行到一半,外头门房来报,说马夫人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门外下轿。
丹娘强忍不快,揉了揉太阳穴又叮嘱了一些话,便让其他人散去。
不多一会儿,马夫人来到了花厅。
与上次不同,这回的马夫人明显神色焦虑,颇有些着急。
只是说话欲言又止,偏偏说不到点子上。
丹娘捧着茶碗小酌着,笑道:“太太为何这般苦恼,昨晚上我派人送去的信里应该写得很清楚了,买卖这事儿嘛,总归是要个你情我愿。”
马夫人终于下定决心:“我今儿不为那两百亩水田的事找你,只想问问,之前云州城里盛行的那什么瓜果菜蔬,可是你府里卖出去的?”
“卖?我们府里可不卖东西,只交换我觉得感兴趣的。”丹娘莞尔,殷红的嘴角衬着雪白的脸颊,一脸的雪玉娇美。
马夫人:“那你可否与我换一些?”
“这……怕是要让太太您失望了,现而今是个什么季节,虽说已然立春,可这般冷的天气里要我去哪儿与你换这些?太太别强人所难了。”
“沈大奶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晓得你前些日子已经跟咱们云州城里其他的官宦人家换了好些呢,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办到的,但我肯定你绝对有。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是想着借你的东风,去请那葛老太医解我女儿的燃眉之急!”
马夫人有些着急了,眼眶都隐隐发红。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事情闹到今天这一步……怕是我想瞒着也不能够了吧。”
丹娘道:“您说的可是为您那亲家母求医?”
马夫人嘴角抿紧,眉间似有狠厉之色:“不仅如此,我倒要看看那婆子到底还想玩什么招数!葛老太医最爱你府里的瓜果,我若是能拿到一些去他府上孝敬,也能请他出马,我女儿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说着,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也不怕你笑话,不是我亲女儿,谁又愿意管这档子闲事?”
丹娘沉默了。
其实府里的地窖中确实还存了一些之前的瓜果,都是她用前一世的办法保鲜,特地留下来给自己在寒冷漫长的冬日里尝鲜的。
见丹娘不说话,马夫人心头惴惴。
过了一会儿,丹娘命人进来:“尔雅,你去取两斤小菜瓜,两斤甜萝卜,还有两斤梅果子来。”
“是,奶奶。”
尔雅应了一声,很快就捧着个大篮子进来了。
篮子面上用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盖着,掀起一角便能看见里面鲜嫩欲滴的绿色、白色还有一抹从未见过的金黄色,在这四周连根草都看不到的季节里,这几种颜色当真让人耳目一新,瞧着就心情好。
“这些给您带回去,若是那位葛太医的话,这些应当就够了。我要与您换那两百亩水田,另再给您两百二十两银子,若是觉得可以换,您便把这些都拿去,若是觉得不妥当,那今日我就当您没来过。”
丹娘快人快语,在价钱上也不曾犹豫。
“两百二十两……”马夫人有点懵。
她这水田确实不错的,这一点可没夸大,当初有人出三十两要买,她都没答应,原先想着让丹娘五百两拿下,眼下可好,别说五百两了,连三百两都没有……
只有区区两百二十两。
马夫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丹娘轻飘飘地笑了:“您若是觉得我给的价钱太低也没关系,大可以不收这些东西,咱们好茶好点心一场,说说笑笑,倒也解闷,只是不提交换的事情。”
“其实吧……若是银子给到位了,葛老太医说不定也会愿意出面,也并非一定要这些个东西。”
马夫人心头重重一沉。
她可没那么多银子,更关键的一点,马秀兰那边等不及了……
咬咬牙,她心一横:“好!一言为定。”
丹娘做这些事情已然轻车熟路,只是眼下还是百官封印,休沐过年的期间,她便按照之前的模板,与马夫人签下了一纸文书。马夫人虽然心疼,但倒也爽快,签好字便把一应地契都交给了丹娘。
然后,她带着银子和那一大篮子的瓜果菜蔬离开了。
丹娘满意极了。
对着地契亲了亲,她喜笑颜开:“嘿嘿,又是这么多农田到手了,春天啊你怎么还不来,你这般迟到是为哪般?”
尔雅与新芽对视一眼,双双装作没听见,继续在梢间熨衣裳。
再说马夫人真是片刻不敢耽误,从沈府回去后,稍做休整停歇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葛老太医的府上。这一来一回,等她回来时早已天色暗淡,府里炊烟袅袅。
邹妈妈扶着她进了屋子,手脚麻利的丫鬟们送来了热水和茶点。
“替我卸了吧,待会把晚饭传到里屋来。”她颇有些无力,但神色却透着松弛。
邹妈妈应了一声,便动手替马夫人卸掉钗环珠翠,又将几个小发髻打散,重新编成辫子垂在身后,转身净了手,她替马夫人揉起了太阳穴。
马夫人舒服地发出一声感叹:“如此这般……便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