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眨眨眼睛:“难怪我这么饿。”
见她这般迷糊,沈寒天又忍不住发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你赶紧起来用饭吧。”
她麻利地起身,刚梳洗穿戴齐整,正用着一盏香喷喷甜丝丝的蜜枣茶,就从镜子里瞧见身后的沈寒天已然换好了朝服。
“你这就要出门了?不用早饭了?”
丹娘转脸问道。
“已经用过了,今儿宫里事情怕是不少,外头我留了人了,万事莫慌。”
他走过来轻轻抚了抚她水润的脸颊,只是觉得手指触及到的地方温润如玉,手感极好,忍不住又轻轻捏了一把。
她半开玩笑似的笑道:“若是有什么大事,你还叫我遇事不慌么?”
他笑道:“除非你立时三刻就要闯入宫闱,起兵造反。”
“这……方才是大事?”
他点点头。
丹娘默了。
这叫什么事……她就算再能耐,也没想过推翻整个皇朝,况且她就不是治国的那块料,就连管好区区一个抚安王府都费了她姥姥劲了,更不要说这整个天下。
她故意叹了一声,对着镜子比了比珠花上的宝石串珠道:“那怕是为妻没这个野心了,我啊……只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没这般志向。”
沈寒天被逗笑了,很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去。
众丫鬟们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脸上微微泛红。
倒是丹娘被他亲得猝不及防,好一阵子都没反应过来。
早饭摆上桌,她叫乳母把玉姐儿抱来,她一边用饭一边逗孩子玩。
玉姐儿刚刚吃饱了,这会子正吐着奶泡泡,好奇地看着母亲用饭,那水灵灵的眼睛真是像极了沈寒天。
丹娘逗了一会儿,便让乳母抱去给老太太解解闷。
老太太可喜欢玉姐儿了,每每见到孩子,总会笑得眼角褶子都深了几分。
这人年纪大了,图的不就是一个儿孙满堂,天伦之乐嘛。
这儿孙满堂……丹娘还需再努力,不过这天伦之乐倒是可以让老人家先享受起来。
早饭刚用完,尔雅进来回话了。
“夫人,杜家来人了。”
“噢,来的是谁?”丹娘不慌不忙擦了擦嘴角。
“是杜大人身边的小厮,说是请夫人过府一叙,咱们家姑奶奶说是人已经清醒了。”
“咱们留在那儿的人怎么说?”
“半个时辰前乐透就传信回来了,姑奶奶确实已经醒了,虽没什么力气,但却能自个儿用汤药了,早饭还用了半碗粥。”
听到这话,她总算松了口气。
“能醒就好,精神嘛总归能慢慢养起来的,那杜华呢?”
“都依着夫人您的意思,咱们的人全都没撤呢,这会子都在那盈姨娘的院门外守着,那杜二爷倒是个不服气的,叫骂好一阵子。”
丹娘闻言,轻轻一哂:“也罢,咱们办完自己府里的事情再过去瞧瞧。”
待府中一应事务都料理妥当,已经是午饭的点了。
她也没有在吃饭的时候登门拜访的习惯,索性也去陪着老太太用了饭,然后才命人备马车。
这马车里也依着她的意思布置妥当。
一进去就能感到阵阵凉气,坐在柔软的垫子上,她也能歇个短短的午觉。
打了个哈欠,她便叮嘱身边的丫鬟:“快到了时再叫我,我先睡会儿。”
夏日,本就是人最倦懒的时候。
丹娘忙了一上午,累得不行,午觉是必不能少的。
马车晃晃悠悠了小半个时辰,新芽提前叫醒了丹娘。
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和发髻,她便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这一下马车眼前的景象倒是让她吃惊不小。
但见杜府门口站了好些人,为首的便是杜夫人。
那杜夫人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眼神中还透着隐隐不快和忌惮。
丹娘知道,那是害怕。
她轻笑着上前:“倒是我的不是了,反倒让长辈出来迎我,真真罪过。”
嘴上说着罪过,其实她表现出来的没有半点歉意。
杜夫人当然看出来了,讪讪笑道:“不过是寻常待客之礼罢了,也无须放在心上,快快请进吧。”
丹娘不是拿乔之人,顺势进府,边走边问:“我妹子今日如何了?”
“已吃了两副汤药了,如今人清醒着,张太医今日已来瞧过,说是已过了凶险之时,尽可安心了。”
杜夫人和煦地笑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丹娘点点头,垂在耳边的流苏轻轻晃了晃,她叹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叫我妹子遇上了个这般体贴细致的婆婆,让人好生羡慕。”
杜夫人已然笑得脸皮发麻。
只叹这府里的路怎这般长,怎还不到沈迎安的院子……
好不容易到了,杜夫人只略略说了两句,便逃也似的领着丫鬟们走了。
尔雅纳闷:“这杜夫人……怎跑得这么快?好像后头有鬼在追她似的。”
“后头有你家夫人我,那可是比鬼还可怕的。”丹娘抬手拢了拢鬓角,正儿八经道。
尔雅:……
新芽:……
进了内屋,沈迎安的床边站着红芍。
一见丹娘来了,红芍赶紧放下手里的药碗,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大奶奶,大奶奶万安。”
“别这么客气了,你家主子如何了?”
丹娘直接坐在沈迎安的床边,顺手接过药碗,轻轻舀了一匙送到沈迎安的唇边。
那沈迎安歪在一只云绣的靠枕上,面容惨白,双唇发青,倒是一双眼睛明澈透亮,全无之前的迷茫昏睡之态。
“嫂子……叫嫂子为我费心了,我一条贱命,不足挂齿,何来这么大的福气,能叫嫂子替我出头。”
说着,她又是一阵垂泪。
她一哭,一屋子丫鬟也跟着抽泣起来。
丹娘最怕应付的就是这种悲情满满的场景,她不擅长安慰人,只擅长强攻型的输出,是以她只觉得嘴角发干,说了好些话好像也都没说到点子上去,反而惹得沈迎安哭得更凶了。
那泪痕布满了脸颊,她伸手握住丹娘,那双原本娇嫩的小手已经枯瘦,瞧着就让人心疼。
“嫂子不知道,这段时日我是如何过的……自元宵那日后,他便待我越来越不像样子,我知晓是因为大哥不愿帮忙的缘故,我一出嫁了的内宅妇人能说上什么话,况且……我知大哥也不容易,当初从那云州来圣京怕是也吃了不少苦头。”
“那会子我年纪小,不懂事,又不曾予兄嫂援手,如今又何来的脸面求你们帮忙?”
她说着又是一阵哭泣,“我与他说了,他却不听,话里话外骂我没用,娶了我是他命数不济,是他倒霉。”
“这便罢了,我病了之后,他索性将我的管家之权也给了那个小星,偌大的杜府叫一个姨娘把持,我那婆婆也不愿替我撑腰,乐得瞧我们妻妾相争,何尝不是也想给我个下马威?”
沈迎安的气性也上来了,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她哪里知晓,杜夫人是有另外的打算。
要是让她清楚了这内里的勾当和阴险,怕是更会伤心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