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仲鱼拦住陆楠后。
贾浩顺利带着夏可从酒吧离开，沈心羽听从吩咐跟着两人出来。
嘈杂的人声散去。
烟酒的气味消散。
红绿霓虹慢慢落在身后。
从巷道出来，重新回到大街上。
没有了灯红酒绿，黑夜下，间隔均匀的路灯格外爽朗。
贾浩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夏可同样沉默的跟在后面。
远离了声色场所后，那种荒唐诡谬的感觉再次袭来。
做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正常合理，事后却怎么想怎么不对。
每次和陆楠相处过后都会有这种感觉，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就做了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
晚风吹拂，夹杂着冷意，灌进衣服领子。
稍微清醒了一些。
夏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傍晚单独约见学长，被学长表白，半推半就去到酒吧。
还喝了学长的酒，牵手去舞池蹦迪。
在摇晃的人群中，被学长揽在怀里，如同身边放浪形骸的形色男女一般，就要拥吻在一起，都快要答应开房……
而在这之前，自己才拒绝了贾浩的表白。
明明心里那么难受，为什么会做这些荒唐事？
自己这都做了些什么啊！
为什么做的时候会觉得很正常？下意识觉得大家都是这样的。
要不是贾浩来了，估计等第二天赤条着从床上醒来都还会很正常吧。
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时间懊恼情绪涌上心头，忽然就很讨厌现在的自己。
啪！
夏可停下脚步，用力给了自己一耳光。
“夏可姐，你这是做什么呀！”跟在两人身后的沈心羽惊呼一声，急忙跑上前来。
抱住她的胳膊，防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夏可低着头，不言语。
贾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间隔两步的距离，和她面对面。
站在路灯的光影交界处。
三人的影子向不同的方向拉伸扭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相对良久。
夏可没有勇气再抬起脸去看贾浩。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双手垂在两边。
低着视线，道：“你骂我吧，我不要脸。”
沈心羽抱着她的胳膊，静静陪在身边。她明白这是两人的事，不多嘴。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贾浩笑着，“夏可，我觉得还是图书馆更适合你，酒吧太吵了。”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活泼，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就和平时在一起讨论书籍的时候一样。
在夏可听来，这样的话语比责骂更加严厉。
让她的心更难受。
“你骂我吧，贾浩，我很不要脸……”她说着，抬眼看去，顿时凝噎了。
贾浩笑着，眼底泛红，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折出细碎的波澜。
他抽了一下鼻子，抬手擦了下，“眼睛进沙子了，抱歉。”
可能是觉得大男人这副样子有些丢人，说了个蹩脚的理由。
贾浩：“那啥，风挺大的。带你出来，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夏可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马上抿紧嘴。
手捏紧，指甲扎在掌心。
她移开了视线，“我没办法谈恋爱。”
贾浩：“是，你说了是家庭原因没办法谈恋爱，你不具体说，我也没敢多问。
“可是我现在没问你那些东西，我只是问你。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面对贾浩的逼问，夏可捏紧的手在发抖。
指甲深深扎在掌心，其痛感却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夏可猛地抬起视线，同样泛红地与他对视。
“我喜欢你！”
说完，她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你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送我礼物的人。
“书签，我很喜欢。那是你用心做的，我真的很喜欢。
“我也喜欢和你一起看书，喜欢坐在你旁边。
“我喜欢看到好的文章时，只要一侧头就能和你分享的那种感觉。
“我喜欢你！”
她从来没有那么大声地对一个人说过话，近乎于喊。
说完后，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
身子晃了一下，被沈心羽牢牢稳住。
她哽咽着，任由眼泪模糊视线，镜片也被氤氲的热气弄花。
贾浩的样子混杂着灯光，变得模糊不清。
夏可：“可是我没办法，我的家里……我谈不了恋爱。”她呜咽着，哭声有些止不住。
理性在告诉她，不能谈，不能害人家。
感性在催促她，快点谈，人家喜欢你。
可正是因为喜欢，才更加不能无视家庭情况去害人家。
窒息的家庭，蛮横的父母，封建的观念。
这些她都不可能忽视。
她没办法藏起过往，瞒着喜欢的人，沉溺在恋爱的泡泡里，被泡泡包裹着漂浮到半空中。
父母迟早会闹上门来，到时候，美好的泡泡‘啵’地一下被现实扎破。
无论是自己还是另一半，都会从泡泡里掉落，吧唧一下砸在泥沼里。
对方不该承受那样的灾难，陪自己在泥沼里挣扎。
喜欢又能怎么样？
真的没办法去谈恋爱。
夏可哭着，眼镜有些碍事，被她摘了下来拿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抹着眼泪。
沈心羽拿纸递给她，她也没接。
贾浩：“那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家庭情况吗？”他声音轻柔。
夏可抬眼看着他，擦不干净的泪水，还有近视的缘故，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每次揭开过往的时候都很痛苦，但没理由告诉了陆楠却要瞒着贾浩。
再难受也要哭着讲完。
从家在偏远的山村开始讲，父母一直不愿意让她读书，想让她回村里结婚生娃。
高中时就给她谈好了一户人家，父母直接到学校里就要把她带走，好在班主任阻止。
蛮不讲理的父母一直来学校闹，给学校造成了不少困扰，班主任也被各种各样的事折磨得身心憔悴，她还因此被同学排挤。
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念完高中。
本以为来到大学就逃离了。
结果一个多月前被威胁，让她回去，不然就来找她。
回去一趟差点没能再出来。
助学贷款，贫困补贴，奖学金，她能有的全都给了父母才换取了片刻的自由。
父母还是不肯放过她……
夏可抽抽噎噎地讲完。
“……夏可姐。”抱着她胳膊的沈心羽听得难受，刚刚没给出去的纸自己先用上了。
贾浩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讲完。
原来她一直都在承受着这些东西。
她说的没办法谈恋爱，是怕父母闹上门来，怕给男方造成困扰。
如果谈恋爱的时候，父母来闹，发现女儿在谈恋爱，完全不讲理地直接跟男方要彩礼，开口就是大几万，没钱就要把女儿带走。
本来就只是情侣，这样一闹，双方都尴尬又难堪。
大家都是同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钱，再说有钱也不可能答应给。
退一万步讲，按照夏可的描述。
就算给了彩礼，以后父母要是没钱了，或者等弟弟长大需要钱了，他们还是会来继续闹着要钱。
找女儿要钱，天经地义。
要是有人和她谈恋爱，那就是灾难的开端。
和谁谈就是在害谁。
父母找上来的时候，结果就是被迫分手。
就算结婚了也会天天被闹得鸡犬不宁。
再加上她自己的观念，不是奔着结婚去的恋爱她没办法谈。
所以她才说没办法谈恋爱。
夏可说完后抽泣了好一会才止住。
讲出这些过往，并不轻松。
她重新戴上眼镜，哭过之后的声音有些哑，“我就是个麻烦，谈不了恋爱，真的对不起。”
贾浩：“那你和那个学长……”
夏可愣了一下，她低下视线。
回想自己做的荒唐事。
之前真的分不清自己喜不喜欢学长，但现在静下心仔细想想。
只是觉得学长优秀，相处的时候很开心，仅此而已。
没有喜欢的感觉。
她越是回想就越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些事。
稀里糊涂地就和学长抱在了一起，还想着把身子给他。
冷静下来想想，对方说会负责，那也只是急着发生关系吧?
现在倒是想得很清楚，为什么当时就什么都想不明白……
夏可皱着眉，她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
毕竟她都是自愿的，人家也没逼她。
“是我不要脸，他说会对我负责，愿意陪我承受那些痛苦，我就和他抱在一起了，还想着和他上床…”
她平静地诉说，心如死灰。在说完的那一刻，整个人连气息都跟着蔫了下去。
总之以后也不会再和贾浩有什么交集，说了也就说了，说清楚也好。
说完后，她头低低地道歉：“……对不起，你送的礼物我会还给你。”
贾浩：“那你喜欢他吗？”
屈辱。
这是夏可在听到他这句问话时的第一感受。
被喜欢的人认真质问是不是喜欢另一个人，这种火气是压不住的。
她抬起脸，咬着牙：“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虽然很生气，但她没脸朝贾浩发火。
不要脸的是她，是她做了那些荒唐事，是她有问题。
贾浩看着满脸怒容的夏可，他笑了，笑得爽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夏可抽了抽鼻子，眼底有泪。
“我很好笑对吧？明明才和一个男生在酒吧里抱在一起，现在又水性杨花地对另一个男生说喜欢。”
贾浩揉了揉眼角，止住了笑。
他认真道：“夏可，你家里的问题，我也愿意和你共同面对。”
贾浩不会pua，更不会什么支配手段。
夏可现在是完全清醒状态。
她直言不讳：“你说这话只是想让我和你成为男女朋友吧？”
贾浩摇摇头，“不是的，就算我们没有成为男女朋友，我也认你这个好朋友，你家里的问题我愿意站在你这边帮你。”
说完，他拿出手机：“但至少要先把微信加回来吧？要是哪天你爸妈来闹，你也得有办法联系到我才是，我会帮你一起阻止他们。”
他意思明确，我会继续追你，我愿意和你共同面对家庭的压力。
我不是空口画饼，也不会用此来逼你和我交往。
就算你拒绝我也没关系，我认你这个好朋友。
如果你父母来找麻烦，我会和你共同面对，帮你阻止他们。
夏可不为所动：“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他们……真的很不讲道理。”
贾浩：“能多不讲理？说句不好听的，你爸妈也就是两个中年人，实在不讲理轰走就好了，我可以帮你把他们轰走。”
夏可摇摇头：“没用的，他们会一直闹，你也不可能一直在我旁边帮我。”
高中时候就是，每次来闹都报警，保安也出动。
被班主任阻止，他们没办法拽着她的手就要走。
只好一屁股墩坐在教室门口撒泼打滚，骂得难听，严重影响教学，想要借此逼迫班主任妥协。
警察和保安是可以暂时将他们架起来拉走，可一松懈他们又会来接着来闹。
老师去拉，就大声叫唤老师打人。
保安去拉，就大声叫唤保安打人。
吵吵嚷嚷，辱骂的词汇不堪入耳。
每次来闹，课都上不成，只能报警，连警察都头疼。
最后还是加大保安工作量，让保安禁止她父母进入才勉强解决。
她也被逼得只能缩在学校里面不出去。
时刻担心父母会趁保安不注意跑进来拉拽自己……
贾浩：“我有办法的，我向你保证。”
他是没办法一直保护在她身边，但给她请几个保镖不就好了。
总之也不贵。
对付两个中年人也不需要请多好的，一个也就几千块一天。
等她父母来闹，就请几个保镖全天候保护她，她父母想靠近她根本不可能。
到时候加点钱让保镖假装成热心老大哥，也不用担心自己会暴露。
正常人哪有精力陪两个撒泼打滚的中年人扯皮。
大家都有各自的学业或者工作，要是一直被纠缠，被迫应对处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对方可以一直闹，但你没办法放弃学业和工作去陪对方闹。
到时候。
不仅生活会被搅得一团乱，人也会被折磨到崩溃。
但如果花钱专门请人来陪对方闹，那就不一样了……
对贾浩而言，花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是小问题。
本来还担心夏可的家里发生过什么大变故，导致她心理异常，没办法谈恋爱。
搞半天原来就只是两个撒泼打诨，蛮不讲理的中年人。
小事小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轰走就好了。
夏可皱着眉看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父母是有多无赖。
觉得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但其实只要有钱，很多问题都很好解决。
某个普通人正好就不缺钱。
贾浩：“总之，我向你保证过了，我说到做到。”
做不了男女朋友，那就做好朋友。
好朋友有困难，怎么能不帮。
只要是他认定的好朋友，他能帮都会尽量帮，不要求回报。
之前有个好哥们家里变故，也是比较困难。母亲出车祸离世了，还是责任方，被判罚十几万。
好哥们没有什么亲戚，决定辍学打工慢慢还。
贾浩让他继续读书，帮他赔了钱，出钱安顿好殡事，七七八八处理完，前后花了大几十万，几个月的零用钱都搭进去了。
虽然好哥们说钱会慢慢还给他，但他压根就没想过让对方还。
还不还都无所谓，都寄吧哥们。
要不是对方每个月都还在坚持打钱给他，他都忘了这事。
贾浩就是这样的人，他不轻易认好朋友，可一旦认了，好朋友有困难，他必定竭尽全力去帮。
而且，他交朋友的眼光从来不差。
他确信，夏可很值得交好。
看着夏可还在纠结。
贾浩：“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夏可很快地摇头：“不讨厌。”
贾浩划开手机，点了几下。
夏可的手机传来提示音。
贾浩：“那你同意一下嘛。”
是添加朋友的新消息。
夏可拿出手机点了同意。
忽然觉得之前删他好友很过分，她再次道歉：“贾浩，真的对不起。”
贾浩笑笑，“好了，没什么。还有，我会继续追你的。”他做出表态。
夏可愣愣地看着他，“可是我的家里……”她不理解。
贾浩：“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意图，我也不会要求你做什么。
“你做你自己就好，如果喜欢我，你就说喜欢，不喜欢我就拒绝。
“无论怎么样，你家里的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就算最后我们成不了男女朋友，我也会一直把你当好朋友。”
听他说完，夏可垂下了眸子，捧着手机。
沈心羽不知道夏可在想些什么，呆呆地抱着她的胳膊，侧仰着脑袋看她。
还搁那抹眼泪呢。
当事人都已经不哭了，她还在哭。
她还尽量哭得小声些，怕打扰到人家。
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她的小脑袋上。
她扭头看回去，是周仲鱼。
周仲鱼：“打扰一下，你叫夏可……对吧？”
听到询问，正在想事情的夏可循声看向周仲鱼。
她见过周仲鱼，应该说全宿舍的人都见过了，也很清楚他是沈心羽的男朋友。
还知道他打过沈心羽……
夏可：“恩，怎么了？”
周仲鱼：“和你说一说陆楠pua你的事。”
夏可：“pua？”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
第一次是听宁萌提起的，当时她在指控周仲鱼pua沈心羽来着。
那时候她就想问是什么意思，只不过被打断了。
大家都在忙着指责周仲鱼。
而沈心羽在嘴笨辩护。
她也很快把这事抛到脑后，没有再问。
没想到会从周仲鱼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词。
周仲鱼读出她的疑惑，先大致给她解释了一下pua的广泛定义，总结就是搭话和引导情绪的技巧手段。
但他要说的不是广泛意义上的pua。
而是pua操控流，针对精神操控的技术。
“pua操控流，陆楠对这个很精通。”他说着，对此不再过深解释。
继续道：“简而言之，你的很多行为可能都是被他操控的。”
“我是被操控的？”夏可不敢相信，对他的话保持怀疑态度。
周仲鱼：“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事情，你如实回答我。”
夏可表示可以。
周仲鱼问了她和陆楠是如何认识的，之后的几次见面陆楠都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一通询问下来。
夏可一边回答，一边都开始觉得不对劲。
‘巧遇’这个词在她的回答里出现得极其频繁，多到了一种不正常的程度。
以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觉得是上天注定，是缘分。
可现在当‘巧遇’这个词连续高频地出现在回答里时，她手臂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仲鱼：“和他相处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有种内心纠结，半推半就，或者稀里糊涂的状态？”
夏可回忆。
每次当陆楠说‘城里人都是这样’的时候，她内心都会在纠结是不是自己过于保守有问题。
然后就迷迷糊糊，半推半就地开始按照对方的指示做事。
变成对方说的城里人……
周仲鱼连续询问，夏可如实回答。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被解答，事情的本来面貌逐渐被还原。
她的额头在冒冷汗，两眼失神，不敢相信。
周仲鱼：“有没有被操控，我想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以后离这个陆楠远一点。”
贾浩在旁听，拧着眉头。
他看着夏可，语气中带着愤怒：“陆楠他居然对你做过那种事？他就不是个人啊！”
之前周仲鱼猜测是陆楠pua的时候，贾浩还秉持着不乱怀疑人的原则，只是把陆楠当做竞争对手。
可现在。
周仲鱼一点点盘出pua的细节，之前的猜测被证实。
这个陆楠就是在pua夏可。
夏可在周仲鱼的询问中，一点点还原了陆楠是如何制造巧遇，骗她上车，骗她靠近，骗她进行身体的碰触……
夏可睁大眼睛，看着贾浩，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眼里全是茫然失措，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好陌生。
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手段？
要不是现在被一点点解析出来，估计明天从宾馆床上醒来都还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冲动了……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
望着夏可这个样子，贾浩很心疼。
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和陆楠公平竞争，没想到对方竟然玩脏的。
贾浩捏紧拳头，转身要去酒吧找陆楠算账。
“诶，你干嘛去？”周仲鱼先一步拉住他。
贾浩两眼忿忿：“我要去那个混蛋！”
周仲鱼把情绪激动的贾浩拉回来站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现在估计还躺在地上发呆，别理那种人。
“你和夏可多谈谈，和她聊一些pua的事也好，让她多了解一些。
“还有，时间晚的话，记得把人家送回去。”
说着他把沈心羽拉到自己身边，“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沈心羽看着夏可：“……夏可姐。”她眼神担忧又心疼，不想离开。
周仲鱼伸手把她的小脸拨过来，“别看了，人家谈事情，别当电灯泡。”
说完，他带着沈心羽离开。
路灯下只剩贾浩和夏可两个人。
贾浩有些没懂周仲鱼刚刚的话。
什么叫‘他现在估计还躺在地上发呆’？
周仲鱼是对陆楠做了什么吗…
听不懂，想不明白。
不多想。
看向茫然的夏可。
“对不起啊，我该早些察觉的。”贾浩说。
夏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活生生的一个人居然会被操控。
她摇摇头：“和你没关系，是我太蠢了，被他骗。”
贾浩：“不是的，这种操控人的技术一般都是量身定制，防不胜防，你只是个受害者。
“如果有人针对我设计了一系列的pua，我也不一定能识破。”
夏可：“学心理学的也会被pua吗？”
贾浩笑了笑，“心理学又不是万能的，人家专门要害你，你在明，人家在暗，很难防。”
夏可：“这真的太可怕了。”
贾浩：“要不我和你讲讲pua？前段时间我才参与过一个相关课题的讨论。”
夏可有些警惕：“你也懂pua？”
贾浩：“我学心理学专业的诶，再说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知识都是公开的。”
夏可倒吸一口凉气：“公开的…那会不会有很多人学了去害人？”
贾浩笑了笑：“你这个担心无异于是怕有人学了理科知识私下偷偷造原子弹。”
看着夏可不解的表情，他继续解释道：
“打个比方吧，就像是数学，数学知识是公开的，谁都能学。
“可是有的人学了就连在菜市场算账都费劲，有的人学了却能投身科研。
“要想用pua操控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也不是随便学学就能做到的。”
夏可若有所思。
贾浩：“你感兴趣的话，我推荐几本相关的书给你看。”
夏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好好。”她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一步步控制的。
贾浩：“那我送你回宿舍，我们边走边聊。”
夏可：“恩。”
虽然贾浩说pua防不胜防，但多了解一些，也能增加一些自我防护的能力。
不至于很容易就被人得手。
贾浩不教训夏可，也不觉得她有什么需要反思的。
错的是那些害人的人，而不是受害者。
受害者需要加强相关防范意识，但没必要因为被伤害而反思。
比起天天想着怎么让受害者反思，怎么严厉指责受害者。
贾浩更倾向想着怎么加强对施害者的惩戒，加大惩处力度。
他细细讲解，将自己知道的倾囊相授。
夏可侧头看着他，眼神发亮认真听讲，遇到不懂的还提问一下。
贾浩还会举一些有意思的例子，夏可有时会被逗笑。
两人边走边聊，氛围很好。
隐约中，肩与肩的距离，比以前拉近了不少……
另一边。
周仲鱼拉着沈心羽走在校园里。
“你怕不怕被我操控？”他问。
“不怕。”她说。
周仲鱼：“其实我也一直都在操控你。”
沈心羽扬起小脸看向他，“操控就操控吧，我愿意。”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炯炯有神。
却有种说不出的呆。
周仲鱼收回视线：“你怎么这么傻？”
沈心羽噘着嘴小声嘟囔：“总之再傻也是你女朋友。”
周仲鱼可听到了，扑哧笑出声：“傻乎乎的，还净说傻话，我都怕你被别人拐跑了。”
沈心羽一板一眼地回答：“这个你倒可以放心，我不可能跟别人走，没有你我会死的。”
猝不及防。
周仲鱼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又说傻话。”
沈心羽捂着额头上的红印子，“疼~”
周仲鱼将她痛苦表情下隐藏的喜悦看在眼里。
暗自摇摇头。
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你啊，真是傻。”
……
在上位者眼里，再精妙的pua都显得过于太粗糙，远远不及支配手段。
但不得不承认，两者本质是相同的，都是用于对人的操控。
pua之所以恶名昭著，主要是坏人用得比较多，坏了名声。
手段本身没有好坏，决定好坏的是使用的人。
想通过手段，达成什么样的目的，这取决于人。
就像是一把刀。
有人用刀处理食材，做出美味佳肴，换得别人开心。
有人用刀行凶伤人，制造血腥惨剧，搞得家破人亡。
周仲鱼没有说谎，他确实在操控沈心羽。
操控她变得更好，操控她重塑权利，操控她制服内心深处那头扭曲的怪物，操控她好好的活下去……
沈心羽也没有说谎。
她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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