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源实验小学。
烫金牌匾立在墙侧。
沈心羽激动地指了指，“就是那里。”
学校变化不大。
虽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回忆，但见到记忆里的场景还是有些开心。
沈心羽笑着和周仲鱼讲述小时候自己每天一个人上下学的经历。
周仲鱼：“你爸妈不接送你吗？你家还隔挺远的。”
沈心羽摇摇头，“他们都很忙，没时间。”
看到她突然矮下的视线，周仲鱼知道自己多嘴了。
看来她爸妈是从小就对她不好。
没再多聊这个话题。
来到校门口。
现在是寒假，铁栅门关着。
周仲鱼其实还挺想进去看看的。
他左右张望一下，开玩笑道：“没人，要不我们翻进去吧？”
沈心羽信以为真，连连摆手，“不行的！有摄像头，要是被人抓住了会很麻烦。”
看她慌乱劝阻的样子，周仲鱼笑了一下，“开玩笑的，我们在这里合张照吧。”
说着，拿出手机。
以学校为背景。
周仲鱼头歪朝她的一侧，“沈心羽同学，别发呆了看一下镜头。”
沈心羽呆呆地，听到吩咐，她也把头歪朝周仲鱼一侧。
周仲鱼：“沈心羽同学，你爱不爱我？”
突兀的问题。
沈心羽疑惑地看向周仲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周仲鱼解释道：“拍照前不都有个口号吗？就像是说三二一茄子之类的。”
沈心羽眨巴眨巴眼，明白过来。
她还以为是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让他产生了误会。
刚刚心里有些慌慌的。
周仲鱼：“好了，看镜头，我们再来一遍。”
沈心羽看向镜头，笑盈盈的，像是被老师动员的小朋友，开心地回了句好。
有些幼稚，还有些可爱。
周仲鱼：“沈心羽同学，你爱不爱我？”
沈心羽：“爱！”
咔嚓。
定格。
画面里。
两人头靠在一起，背景是禄源实验小学，是她小时候孤单来回的地方。
现在不孤单了。
她笑得很开心。
顺着学校的路往回走。
应周仲鱼的要求，沈心羽根据记忆带他走一遍上下学六年的路。
城市变化很快。
已经过去了六七年，曾经熟悉的街道和路边的标识建筑都大变样。
她仔细辨别道路，时不时还要拿出手机导航做参考。
两人慢慢走慢慢聊。
“那边以前是补习班，我学大提琴的地方。”
周仲鱼顺着沈心羽手指的方向看去，现在已经是一处水果摊铺。
正好口渴了，过去买瓶水，买盒菠萝。
简单的投喂游戏，周仲鱼自己吃一块，然后用牙签戳一块，让她张嘴，喂她。
老规矩了，喂食是不允许用手的。
沈心羽牢记在心，仰脸张嘴过去吃。
一盒菠萝吃完，周仲鱼问她，“还想吃吗？”
沈心羽：“我饱啦。”
看她乖楚的样子，周仲鱼摸摸她的脑袋，稍微夸奖。
她很受用地将眼睛眯成小月牙。
休息片刻，两人继续走。
走过一段路，周仲鱼停住了脚步。
沈心羽回头，“怎么了？”
周仲鱼看着旁边奥迪双钻的玩具店，有些不确定道：“这里我好像来过。”
时间久远，记忆很模糊。
他移步过去，沈心羽跟随在他身侧。
进店时，碰到小男孩和小女孩出来，两人在谈论昨天的动画片，手里各拿着一个气球。
周仲鱼看到气球，模糊的记忆稍微清晰了一些。
好像是小学四年级时候，老爸老妈带他过来看望生病的大姑。
回去的那天刚好是儿童节，过来买玩具，看到这边有活动就跑来玩。
进到店里，店员礼貌地朝两人笑笑，然后继续低头看漫画书。
走在玩具货架相夹的过道，柜台旁边是兑换礼品的柜台，很眼熟。
记忆更加清晰了。
周仲鱼想起来当时还这边认识一个差不多一样大的小伙伴，是个小女孩。
当时带她到店里，给她展现高超的游戏技巧，赢了一堆的奖券，就为了听她夸一句‘你真厉害。’
努力表现大半天，结果最后还是没听到。
人终将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现在胜负心这么强，可能也和那件事也有一定关系。
要是她能夸我一句就好了。
周仲鱼如是想着，侧头和沈心羽交流，“我小时候真的来过这边，我有印象，这家店一点都没变。”
沈心羽有些开心，“哇，那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她也在左右张望。
这家玩具店，小时候她也来过一次。
是被一个小男孩牵着来的。
其实店里还是有变化的。
玩具有变化，几个货架也都改了摆放位置。
她的记忆要比周仲鱼清晰得多。
她的过往很灰暗，大部分都是爸妈的打骂中度过。
稍微有那么一点美好的回忆她都会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放在心灵深处的小盒子里。
在最难熬的夜里，翻出来反复回味。
故地重游。
明明记忆里的场景变化不大，但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小时候走在过道里，总觉得店很宽，玩具无穷无尽。
现在看来，也就三排货架，一眼就能看完。过道也很窄，走的时候要当心，避免碰到货架上的玩具。
周仲鱼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少女已经陷入了回忆，正在发呆。
为了验证记忆的真实性，他来到奖品兑换台。
视线搜索。
目光扫过某一排玩具时，突然定住。
他展现笑容，心中激动想要和旁人分享。
他转头看向沈心羽，看到她还站在一排玩具架前发呆。
叫她名字，让她过来。
他指着奖品台上的折耳小狗挂坠，激动分享，“我真的来过这家店！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挂坠以前是最贵的奖品。”
沈心羽愣愣的望着挂坠。
周仲鱼叫来店员。
15块钱买了一个。
他将挂坠递给沈心羽，“送你，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小狗的，是吧？”
“谢谢。”沈心羽接过，木木道谢。
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折耳小狗挂坠。
曾经不小心弄丢的那个玩偶，回来了。
周仲鱼：“怎么了？”
沈心羽：“恩？”
她不明所以地抬起脸，看着他伸手给自己擦了一下眼睛。
“怎么哭了？”他问。
哭？
沈心羽用手背擦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掉眼泪了。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起以前我也有一个这样的玩偶挂坠，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周仲鱼：“我能理解，喜欢的玩具被弄丢了会很难过，小时候我也会。那个玩偶挂坠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沈心羽眼里含泪，对他展露笑颜。
“恩，很重要。”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然后捏着折耳小狗的挂环，拎在脸侧。
她歪头一笑，“但是，这个你送的，更重要。”
笑起来傻乎乎的。
拎着的是小狗，笑着的也是小狗。
两人聊了几句。
要离开玩具店时，沈心羽叫住他。
“你都送我礼物了，我也想送你一个挂坠，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仲鱼看了眼柜台，说实话，他更喜欢奥特曼和挖掘机之类的玩具，可爱动物玩偶小挂坠他真不感兴趣。
沈心羽：“小猫，小狗，还是小企鹅？”
三款比较好看。
周仲鱼也不想扫她的兴，想着随口说一个。
正要说的时候，他余光一瞥，眼里亮了一下。
沈心羽眼神亮闪闪地期待他的回答。
她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动物。
又能多了解他一点了，开心。
沈心羽：“你喜欢哪种小动物挂坠呢？”
周仲鱼：“小狗吧，挺可爱的。”
沈心羽心里一喜。
和我一样诶！
开心的同时，她拿出手机，正要叫店员。
然后头顶被身后的人按了一下。
她回过头看向周仲鱼。
周仲鱼笑着看她，“这只傻乎乎的小狗，我会喜欢一辈子。”
他松开手。
沈心羽往旁边的镜子看了眼。
自己的头上被他戴上了折耳小狗发箍。
周仲鱼：“我就不要挂坠了，有这只小狗跟着我就够了。”
他笑着，揉揉沈心羽的脑袋。
“愿意当我的小狗吗？”
情话。
她超喜欢听他说情话。
沈心羽眼睛瞬间就笑成了小月牙，“我愿意！”
沉溺在幸福之中，她忘记了身处何地。
忘情地一把将他抱住。
把头埋在他怀里，拱拱又蹭蹭。
“小动物发箍也是15块。”
店员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只是抬头瞄了一眼，淡淡报了价格，继续低头看书。
沈心羽瞬间被回到现实，赶紧放开手，撤回身子。
付了钱和他一起离开。
脖子都羞红了。
来到店外，周仲鱼还揶揄她，“不抱了？”
沈心羽低着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发箍上耷拉着毛茸茸的小狗耳朵跟着颤了颤。
她哼哼唧唧，小声咕哝：“怪你。”
情话太犯规了。
继续跟着记忆里的路走。
来到游子北路。
沈心羽：“这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了。”
周仲鱼张望着周边，和她一起走进小区。
小区规格不错，普遍七层楼。
不老旧，但是没有电梯。
沈心羽：“就是这一栋，在五楼。”
站在楼梯口，她抬头看了一眼。
周仲鱼走了进去。
沈心羽拉住了他，“就不用上去了吧？五楼很难爬的。”
周仲鱼：“你累了吗？”
沈心羽摇摇头，小狗耳朵跟着晃动，更加凸显她的真诚。
不得不说，这个头饰真的很适合她。
“我不累，但我怕你累，而且上面也没什么好看的。”
周仲鱼还以为她累了，想作罢，听到她这么说，直接拉上她的手。
“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你能睡得着啊？走吧。”
拉着她上楼。
就是很普通的居民楼。
每层都是两对门，统一的防盗门，门上有不同的挂褔。
上楼的时候周仲鱼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
想象沈心羽小时候的模样。
一个错眼，似乎看到她与自己擦身而过。
小小的身子，背着大大的书包，脑后束着可爱的小马尾，上下楼的时候一颤一颤地拍打在书包上。
孤零零的上下学。
来到五楼。
沈心羽看着旁边的门，“就是这里了，以前我就住在这。”
离开禄源的时候妈妈就把房子卖了。
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别人的家。
门上贴着福字，两侧有对联，看起来不是旧，应该是去年才贴的。
以前她住这里的时候，爸爸妈妈从来不贴这些东西。
来到熟悉的地方，封锁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周仲鱼说想多了解她。
她也愿意让他了解。
沈心羽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周仲鱼也不打断她，静静听她讲。
她指着门边，“小时候有段时间我经常忘记带钥匙，爸爸妈妈回家也比较晚，在他们回来前我就会蹲在这里写作业。
“实验小学作业很多，有时候作业写到七点多还没写完，那时候楼道里就看不见了，这个灯是声控的，我记得写作业的时候，灯黑了就喊一声。”
她说着，笑了一下，周仲鱼没能笑出来。
她继续接着讲：“爸爸妈妈要是吃过饭回来的，那我就只能饿着肚子，有时候他们还会忘记给我早餐钱，很多时候我就一天一顿午饭……”
周仲鱼安静地听她讲着过往，牵着她的手，离开这个地方。
沈心羽回忆的封条被解开，话匣子也随之打开。
回公寓的途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讲。
周仲鱼时不时插一两句话，跟随她笨笨的描述，走进她的过往。
越听就越想要好好爱她。
以前她从来不会讲这些。
现在她能笑着讲出来，说明她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那些过往。
这是一件好事。
快回到住处的时候，沈心羽才勉强讲完。
居然一次性讲了那么多话，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把过往讲出来后全身心都轻松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感觉和他的距离。
心的距离。
又接近了些。
亲爱的，我已经把我的心彻底敞开给你看了。
我这只小狗，会跟你一辈子。
……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等有能力了，有力量了，不妨去那个让你郁郁执着又放不下的地方看看，看看那个你放不下的人。
‘人’字一撇一捺，对应前后半生。
半生执着，半生释怀。
等有力量了就去看看吧。
有些你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的东西，可能看过就释怀了。
愿你我。
前半生执着有成，后半生释怀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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